郑有和呵斥一声道:“周大富,还不从实招来!”
周大富连冲郑知府叩了三个头,颤声道:“回知府大人的话,我家老爷确实觊觎徐家书稿已久。他先是命小人想办法窃取书稿,见无法得手,这便起了找人捉刀代笔续写赝稿的心思。当然,这都是在他命小人焚烧徐家书坊之后的事。至于威胁恐吓徐家掌柜徐渭种种,确有其事。”
郑有和还没细问,周大富便竹筒倒豆子一股脑儿全说了。
这可吓坏了周有德。
他顾不得许多,指着周大富的鼻子便骂道:“好一个忘恩负义的贱奴,竟然伙同外人诬陷家主,真是无耻之极!”
罢了他转向郑有和,泣声道:“还请知府大人替草民做主啊。”
郑有和只觉得头疼不已,一拍惊堂木厉声道:“肃静!”
周有德愣了一愣,再也不敢聒噪了。
“徐渭,本官且来问你,你说周大富是受周有德指使可有证据?本官总不能凭借他一面之词就给周有德定罪吧?”
郑有和这么问就是希望徐渭见好就收,拿周大富顶罪,这样也好收场。
可徐渭来报官前已经和徐言商定一定要揪出幕后黑手,无论如何是不会妥协的。
周家家大业大,在杭州官场有些背景是很正常的。这一点徐言也早已料到,故而嘱咐徐渭一定要态度强势,不能有丝毫松动的迹象。唯有如此才能给官府以压迫力,表明徐家也不是任人拿捏的软柿子。
“启禀大人,徐某还有旁证。”
徐渭有备而来,十分自信的答道。
嗯?旁证?
郑知府对此将信将疑,清了清嗓子道:“带旁证上堂!”
话音刚落,便有两名衙役带着一名妙龄女子上了堂来。
“小女子德辉班雪里梅拜见大老爷。”
周有德看到雪里梅的那一刻,直是惊到了。
她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原来德辉班是最近周有德经常请去小蓬莱唱戏的一个戏班子。雪里梅是戏班中的一个伶人。
因为嗓子极好,唱腔婉转清丽,雪里梅深得周有德的喜爱。
几次周大富来小蓬莱向他禀报,周有德听得入迷,并未及时屏退戏班。
这雪里梅若是有心,可是能够把他和周大富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的。
果不其然,在郑知府命雪里梅如实陈情后,她毫不犹豫的把当初周有德对周大富说的话复述了一遍。
“污蔑,这都是污蔑!”
周有德急火攻心,气的破口大骂:“你这婊子拿了徐家多少银子,竟然信口雌黄,好生可恶!”
“放肆!”
周有德几次三番咆哮公堂,致使郑知府官威荡然无存。
郑知府如何能忍?
只见他甩下一根签子,冷冷道:“周有德咆哮公堂,重则二十大板以儆效尤!”
知府大人有令,衙役们自然遵照执行。
只见两名衙役将周有德拖翻在地,扒了裤子便打。
周有德整日养尊处优细品嫩肉,何曾受过如此痛楚。
几板子下去他便哀嚎连天,哭爹喊娘。
郑知府听了更是觉得厌恶不已。
一开始他确实存了和稀泥的心思,想着息事宁人。
可徐家准备如此充分,又有主证又有旁证,教他如何袒护?
总不能睁眼说瞎话吧?
要怪只能怪周有德自己,起了贪心便罢了,竟然做事这么不利索,留下如此多的把柄。
二十板子打完,周有德已经是有气无力,郑知府冷哼一声道:“再敢咆哮公堂,便加倍严惩!”
郑知府顿了一顿,一拍惊堂木,继续问雪里梅道:“本府且问你,你方才说的可都属实?”
雪里梅咬着嘴唇道:“句句属实。”
“来人呐,叫她签字画押!”
周有德见形势对他越来越不利,顾不得许多,高呼道:“知府大人且慢,难道您就不顾及姚大人的颜面吗?”
他这一喊可不得了,郑知府面色大变,心中冷笑道。
原本他还顾及姚布政使的面子,想着对周有德略施薄惩从轻发落。
可不曾想这周有德如此愚蠢,竟然直接将姚大人牵扯了进来。
若是周有德不吭不响认了,姚布政使还可能念在妾室的份上向郑有和暗示一番。
可现在一来,姚布政使怕是杀了周有德的心都有了。
“周有德胡乱攀咬朝廷命官,可恶至极,给本官再打二十大板!”
周有德一听又要打板子,哭喊道:“知府大人您不能打我,姚大人救我,姚大人救我啊!”
郑有和心道哪里能容得你在这里乱叫,便吩咐道:“给本官堵上他的嘴!”
一旁的周大富见周有德被堵上嘴杖责,只觉得畅快不已。
把他像丢死狗一样丢给徐家顶罪的时候,想不到也有今天吧?
二十板子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
周有德之前便挨了二十板,这二十板打完便昏死了过去。
郑有和便命人取水来将其泼醒。
一盆凉水泼下,周有德一个激灵醒了过来。
郑知府冷冷道:“钱塘商人周有德嫉妒同行徐家,命人焚烧徐家书坊。按大明律该如何判罚?”
这话是说给一旁的刑名师爷的。
“启禀东翁,大明律记载:若放火故烧官民房屋及公廨仓库、系官积聚之物者,皆斩。其故烧人空闲房屋及田场积聚之物者,各减一等。并计所烧之物,减价,尽犯人之财产,折剉赔偿,还官给主。”
“偷窃财物又该如何判处?”
“凡窃盗已行而不得财者,笞五十,免刺。但得财者,以一主为重并脏论罪。为从者,各减一等。且一贯以下,杖六十。一贯以上至一十贯杖七十一百二十贯,罪止杖一百,流三千里。”
“两罪并罚,判处周有德斩决,徐家书坊所烧制物,折剉赔偿,还予徐家!”
偷窃财物是要判处杖责的,但故意纵火焚烧民宅并造成极大损失的,按律当斩。
周有德听到斩决两个字的时候彻底崩溃,嚎啕大哭了起来。
“带下去收监!”
郑知府只觉得晦气不已,摆了摆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