泗安州的一处野郊,方圆十里内毫无人烟,无人敢在此处落户,独独一座高高的楼阁毅然鹤立于此。
夜晚方至,林间的鸟燕哗啦啦飞走,试图去寻找更加安全的落脚处。
就连秃鹰也扑腾着臂膀,从楼阁背后飞出,渐渐远离。
这处楼阁顶端高高挂着一块显目的牌匾,上面写着‘刹杀阁’三个大字。
玄铁的牌匾,深红的刻字,让人望而却步,不敢靠近。
此时,天空突然下起暴雨,使秋末的夜晚更添上一丝阴冷。
楼阁里也是如此,寒冷无情的他们,面对着眼前求饶的人毫无怜惜。
即使是曾经共事的伙伴,同期进来的僚人,也没有怜惜。
解决完这些人之后,刹一等人冲上顶楼,盯着面前那扇门,不敢动作。
刹二垂着头,擦拭着手中的玄铁长剑,一遍又一遍。
半响,抬头看着站在最前面的刹一:“一……”
话还没说完,就见刹一抬起手:“老大吩咐了,等着!”
屋内,黑衣男子站在一个狼狈靠在墙壁的中年男子面前,冷漠的看着满身狼藉的他。
“呵呵呵呵呵,就算……咳咳……”
吐了一口污血,中年男子才缓了过来,继续呵笑道:“就算你现在杀了我,也永远改变不了这个事实!”
黑衣男子眼眸冷漠,似乎不把中年男子的话放在心上。
只是,目光不经意的朝左手手掌看去。
上面带着一双黑色蛇皮手套,冰冷的手套贴在掌间,感觉不到任何温度。
“师父,谢谢您在十八年前救了我!无论您做了什么,都是我的救命恩人。”
虽然话里表达着感激,可是语气却没有什么波动,似乎只是在念着早已准备好的台词。
大概这十八年的感激之情,早已在他的无情中磨没了吧!
“呵呵呵呵呵,我的好徒儿真是感人得很呐!为师做了这么多,也教不会你所有的东西。”
中年男子似乎感觉不到自己处境的危险,继续用着话语刺激着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握紧左手手掌,攥着拳头时,上面的手套更加紧贴掌心,显得愈加冰凉。
像是捂不热的人心……
转身背对着中年男子,不再看他一眼。
“你的功力已废,离开吧!”没有尊敬的‘您’,表明了两个人的身份已然发生改变。
不再是师徒,只是仇敌!
中年男子明显愣了愣,半响,缓缓抬头:“我既然能培养出你这么一个煞六,自然就能栽培出第二个煞六……啊,应该是煞五,你还要放我走?”
“离开!”黑衣男子丝毫不在意他的威胁还有讽刺,抬脚准备离开。
这时,中年男子嗤笑了两声:“你还是学不会为师最引以为傲的那点无情!为师是该高兴还是遗憾呢?”
说完,突然恶狠狠的抬头,眯着眼睛盯着前面的背影,坚定的语气从他口里传来:“总有一天,我会带着你的师弟来寻你的!”
寻他做什么,两人心照不宣。
自然不可能是叙旧,那样的话,就只能是……寻仇了。
何必呢?
黑衣男子闭了闭眼,掩下眸中的波动。
再次睁开,眼眸里没有情绪,转身看向已经站起来的中年男子:“那便来吧!我等着你们。”
接着,打开门,丝毫不意外门外守着的四个人,淡淡的说:“放他离开!”
刹一等人皱着眉看着已经离开的黑衣男子,满脸都是不可思议,还有不敢置信。
五年时间,他们谋划了这所有的一切,现在眼看就要成功了。
可他却说,放他离开?
几人忽然意识到什么,回头朝屋里看去,果真他还没死?
默契的相视一眼,众人打起精神,握紧手中的刀剑,死死的盯着前面的人,生怕他突然袭击。
他们眼前这个中年男子,可是刹杀阁的前阁主,他们老大的师父。
武功高深的程度,连他们这群人都不清楚。
中年男子捂着肚子弓着背,轻咳两声,走到门口,嘲讽的笑了一声:“大惊小怪的,你们老大……”
顿了顿,摇摇头:“不对,是你们阁主,他你们还不知道吗?重情重义!我这个师父啊,他自然舍不得动手。”
抬脚跨出门槛,幽幽抬头笑了,盯着严阵以待的众人,说道:“紧张什么,你们前阁主我的功力啊,半个时辰前便被他废了。”
不顾其他人有什么反应,穿过他们一步一步慢悠悠的下楼。
“呵呵呵……”
以往的他,武功高强,内力深厚,直直跳下楼便好了。
可现在,他才悔不当初。
为何他会选择建这么高的楼阁?这一步步的到底要走到什么时候?
顶楼的一处角落,黑衣男子背着手站着,紧紧盯着那个中年男子。
这时,刹一出现在他身后,顺着黑衣男子的目光看去,皱了皱眉,却不敢多问。
他知道黑衣男子在看什么,正如刹杀阁前阁主说的那样。
他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怎么可能亲自动手解决这个将他抚养长大的师父?
只是,留着必定是一个隐患。
虽然担心着,却也不敢违背黑衣男子的命令。
“阁主,前阁主的人都处理完了,接下来……”
话还没说完,便抬手被打断。
黑衣男子看着已经到了楼下的人,说道:“其他事情就由你们四人着手去办,不用请示。”
说完,便绕着长廊去了另一面。
一场大雨来去匆匆,似乎只为了冲刷掉空气中腥臭的味道。
中年男子出了楼阁,没走几步突然停了下来。
似乎很了解黑衣男子,转头便直直看向他。
望进黑衣男子的眼睛,轻轻笑了一声。
黑衣男子听不到他的笑声,却能够猜到那笑里一定带着讽刺。
讽刺他的心慈手软,讽刺他的大仁大义!
中年男子转头继续走了,手臂慢慢举起,手指比了一个数字。
‘六’!
黑衣男子眸光一缩,手指莫名抽痛,带着心脏也微微刺痛。
他突然质问自己,为何会心慈手软,为何……清楚的看见?
不再亲眼送着中年男子离开,而是果断转身,回了顶楼他的殿屋。
他的师父又一次给他上了堂课,一次再一次的心软,依旧改变不了旁人的……
无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