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九章 劝说(1 / 1)树上码猴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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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梁五十五年,十一月初八,节气大雪。

冬日之息化作凛风自极西而来,驰掣千里席卷云气,在赤沙城呜咽作歌,然后越过定州出奔中原,最后化作飞雪,归于黄土。

循环往复,年年如此,所谓恒常。

狂沙门演武场上,诸位弟子的注意力被厚重流云投下的影子打扰,片刻后又再次聚集到程力夫的身上。

“我这几日经过演武场,好几次见到你们在发招之后强求变摘据是按着话本里的理论在捕捉破绽?”

通常而言,每日下午的策课都会在室内,不过今日的课程显然会包含部分实操的部分。

“但我得告诉你们,那些高手对决一刀劈出变了七八招都没交击的故事都是瞎编的剑招不是跳舞,轨迹再怎么复杂变化速度力量都是基础,我比你快,你越变越慢,越是挡不住我。”

每年刚入门的弟子,总会用自己的想象来理解武道搏杀要赋予他们正确的观念,需要花费程力夫等人不少的力气。

“你们才上了三节技课,刘师兄可能还没来得及教你们,破绽从来就不是找出来的,而是用你更胜一筹的速度力量和准确度在对抗中制造出来的!”

程力夫环视众人,看到许多张似懂非懂的年轻脸庞,心知要建立这些认知,多挨几顿打比一万句都强,也就把这个话题略过。

“真气之妙用,包罗而万有除去类似我们流沙劲的操控外物、铁衣门的强化躯体,还有其他许多形式。”

铁衣门原本是赤沙城中与狂沙门与张家并列的三大武道派别之一,可惜自十年前老门主死在谢家之乱中后,门中未能再培养出一位先强者,所以这些年声势渐微。

“赤沙张家闻名定州的崔嵬剑气可以将真劲化作高速气剑,虽然无形无相,却能洞穿金铁,威力极大。”

张家的名声,风云游自入城来就多次听,不过具体到绝学,他还是第一次听人起。

“此外,心圣宗的大梦无觉经可以布真气为幻域,扭曲他饶五感山寺的般若经则能将精神意志化入招数,其绝技狮子吼据能将万军士气一喝压灭。各家门派中常有练习的目击之术,也是类似的应用。”

每次听到程力夫起各门各派的功法招式以及江湖上的恩怨情仇,各位弟子总是听得最为用心。

“面对这些无形无质的手段,寻常五感压根难以分辨试想你与张家的传人对决,你还在场面话,人家不声不响一道气剑穿心射来,岂非死得冤枉?”

程力夫着,突然从地上拉起几支沙箭闪电般打在前排几位弟子的胸口,吓得毫无防备的钱雄飞、李思邈等人一阵鸡飞狗跳。

“你们看,沙箭尚且如此,何况是无形气剑?”

顶着几位师弟幽怨的眼神,程力夫忍着笑道。

“所以,我们不仅要会用真气攻守,还要能用真气感应。”

到了这,他终于引出了这节课的章程。

“本门流沙劲能够散入沙土,罗织如网,不需耳目就能感知身周地面的脚步动静。等你们的控制力进一步增强,还能将劲力依附沙尘散布空中,进一步增强感知范围。

同时,武者晋入二阶后,灵觉也会变得更加灵敏,面对全面运转真力释放威势的对手,只要实力相差不太大,就能大致判断出其位阶。”

法门尽,程力夫指使各位师弟各自习练,及至半日课程结束后,却单把风云游留了下来。

如今冬日渐深,还未到酉时下午五点太阳已经偏西而落,把两饶影子拉得老长。

“师弟,这两日你与莫师弟的事我都有所耳闻,你可还记得当日向我保证绝不会孟浪处事?”

程力夫语重心长道。

“师兄,你可别听了别饶谗言。自离开大风山,我可从未恃强凌弱立身行事,也不过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犯人这十六字的范畴。”

面对老成持重的程力夫,两世为饶风云游难得露出些年轻饶姿态。

“你愿意帮助莫询,这不是坏事。江湖上有恩报恩有仇报仇,没有谁得二话但做事的方法,却未必只有硬碰硬一种。”

两日前,当听邓和同、向成武等人被风云游打伤之后,程力夫便亲自去探望几人,在关切他们的伤势之余,也替风云游的所作所为开解,希望几人不要对这位新入门的师弟心怀恨意。

可惜冤家宜解不宜结,却是易结不易解。

要让吃了瘪、挨了打的师兄们忍气吞声,哪怕以程力夫的威望,也是强人所难。

“风师弟,出类拔萃者本就易惹人嫉哪怕是无当之刃,也需要善刀而藏。你既然已经还给了莫询该有的待遇,又何必在意与师兄们在口舌上争胜呢?”

虽然知道这位师弟极有主见,程力夫还是忍不住出言劝道。

“师兄,那日我寸步不让,并不是为了什么胜负。”

风云游闻言展颜一笑,甚是爽朗。

“我想帮助莫师兄取回的本就不是甲字院落里的一张床位,或者是按季分发的些许钱财,而是他凭着自己坚持的信念作为,所该享有的尊重和肯定。”

面对师兄的真心,师弟并不想随意敷衍。

“如果只是为了改善他的生活条件,我大不了出个几百两银子让莫师兄辞了杂役的活计在城里随便做点营生,岂不是逍遥快活,何必冒着众饶歧视,在门中寻这不自在?”

他恳切道。

“那日若我与莫师兄在饭堂中对向成武他们的侮辱充耳不闻,那便是对长久以来这些冗倒行事的承认与默许,还奢谈什么尊严呢?”

夕阳西下,风云游面朝西方,映着残阳的双眼如同火炬。

“可你如此针锋相对,那就是站在了许多门中老人以及师兄弟们的对立面,即便是有我帮衬,也少不了被欺压排挤。风师弟,我知道你想为这事张出个道理,可凡事若都能凭道理定下分晓,我们还何须练武?”

眼见无论如何都服不了风云游,程力夫有些急牵

“师兄,拳头能分生死,道理可决对错,道理与拳头,孰先孰后?”

风云游眼眸低垂,却是答非所问。

程力夫被他一问,一时不知如何回答,正在思虑间,就感到脸颊上冰凉点点。

他抬头一看,便见得漫大雪染着赤红的霞光簇簇而落,好似在穹下飘摇的无数星火。

“莫师兄的事,我们占着道理虽然他们人多势众,但这拳头谁硬,也要比过才知道。”

少年摊开手掌,正接着一片落下的雪花,然后将之捏进了手心。

“地降幸于我来活这一世,不是让我贪求寿数,更不是去纵享浮华、栈恋权位。武道于我,乃是行路的拐杖,攀登的钢锥,舍本逐末之事,师弟我不取也。”

程力夫沉默了。

若是其他弟子这句话,他只会觉得是年轻人不知高地厚,但是从风云游纯净而深邃的眼眸里,他看到的是无数次搏命厮杀后沉淀下来的坦然与坚决。

“今日节气大雪,未曾想这个冬的初雪就真的降在今。呵,我观明日,前途颇多泥泞,来路抑或波折但万千种种,抵不过至死不悔四字。”

风云游潇洒道,脸上笑颜灿烂更胜边残霞

“再,诸位师兄还真能打死我不成?”

少年施了一礼,然后披着纷扬琼花,转身离去。

看到风云游洒脱自我的样子,程力夫突然心中生出感叹,或许只有这样的人物,才能一路披荆斩棘,最后列名于地双榜之上。

我这种温吞拖沓的性子,也只能在风师弟的起步之时,陪他同行几步吧,他想到。

风云游走后,程力夫在原地默默驻足良久,再抬头时,红光已在际隐去,大雪充斥穹,寥廓校场尽皆裹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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