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庙门里面却没有玥凊设想的鬼气重重，或者有什么东西偷袭她。满院的砖瓦掉落一地，经年不散的死气跟腐气缠绕在空气中。

院内的景物一览无遗，看起来似乎并没有什么奇怪之处，前方端正的牌匾上的三个大字“玉清殿”。

玥凊跟阿辞轻声走进殿内，大殿中间立着一座神像。神像气宇轩昂，眉目俊朗，腰配宝剑，身着华服，确实是玉清神君。即使神像的漆色掉了大半，可是也能看出原来的神像衣服配饰雕刻的有多精细。

感受到旁边阿辞扯了扯她的衣袖，玥凊侧首问道“怎么了”

阿辞对着她的右方抬了抬下巴“看那”

玥凊看过去时瞬间愣住，殿内右侧的墙角下堆满了尸骨。

她定了定神，抬脚走过去，那些尸骨大多数已经化成了皑皑白骨，只余身上保留的衣服还能辨认出是那些前来庙里祭拜的村民。

那重重尸骨下女子的尸骨众多，但是却都是断骨残尸，没有一具完整的骨架，想到这些女子可能是在活着的时候便被人断了身体，玥凊皱了皱眉，心里极为不适。

“看来这殿里的人对那些女子有很深的怨恨啊”阿辞捡了地上的一颗头颅骨，看了两眼，点评道

确认手里的头颅骨没有任何不妥，阿辞把它到玥凊面前让她看。

头颅骨从颧骨开始到下颌处，左右两侧皆有三四道深刻的划痕，像是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狠狠划过，光是看着似乎就能感受到那种狠厉。

玥凊仔细的将殿内那些女子的头颅骨都看了一遍，每个女子头颅骨都有类似的划痕，无一例外。

“放回去罢”玥凊道

阿辞乖顺的把头颅骨放回去，跟在玥凊身边两步的距离。

这间玉清殿落满了灰尘，蛛丝缠绕在悬梁上，还有只蜘蛛正悠悠然的爬过去，殿内的经幡已经破烂不堪，摆放香烛贡品的香案也被推翻，整个殿内除了神像不落一丝灰尘，其余没有任何完好之物。

“这个地方原来破烂成这个样子”阿辞挥了挥鼻息前飞起的灰尘，皱着眉嫌弃道

“百年前这里应该是香火鼎盛之地”玥凊伸手拂过案桌，案桌上的灰尘沾满了她的手。“阿辞，你在离城一年，有见过这玉清殿里的这位吗”

阿辞点头又摇头“见过两次，不过都是在殿外，没有进来过，只看得见一个背影未曾看见面庞，不过看身形也是名女子，而且我们鬼也有鬼的规则，一般是井水不犯河水的，所以我基本就是在城里”

玥凊道“你之前说觉得她有些疯癫，对着神像絮絮叨叨，哭哭笑笑是何解？”

“我只知道那两次看到她时，她都趴在那神像胸口，搂着神像的脖子对着他的耳边说着什么，一会哭一会笑，看着就像是个疯癫的”阿辞拧着眉回忆“说的什么我不太清楚，只听到什么城主，痴心错付这些字眼”

城主？痴心错付？

城主是玉清神君未飞升时对他的称呼，对玉清神君有这样的称呼只能是他的旧人，痴心错付让她觉得莫不是这殿里女子真的跟玉清神君有着旧日余情吧？

不过，他们进到这殿里这么久却没看到这殿里女子。

玥凊道“那她人呢？”

阿辞摇头“不知”

话音刚落，便有女子的哭泣声幽幽传来，那声音还带着一股凄厉的哀怨，似乎是从神像背后传出来的

玥凊跟阿辞对视一眼，往神像背后走去。

入眼皆为之一凝，神像的正面完好无损，即使落了漆却也依旧难掩风姿迢迢，可是神像后面却无一处完好，全是深刻的抓痕。痕迹深且厉，落爪干脆利落没有一丝犹疑，可见这其中的怨怼有多深。可是怨念深却又舍不得，所以神像只有背面布满划痕，前面完好。

神像下跪坐着一个女子，她低着头被散下来的头发挡着玥凊看不清面貌，陈旧的衣衫仔细辨认倒还能看出是一身玫红，裙摆已经破烂。她低低哭泣，嘴里哀怨诉说着“城主，我们已是千年未见，您何时才能再见见璇儿”

“千年前我伴您左右，为你我献了我的所有，可是为什么！为什么我最后还要沦为这样的下场？！到底是我太痴情还是你太过无情……”

“您答应过璇儿，待那梅子黄时，以那江山，许我盛世繁华，如今，都做不得数了吗？”

“你说她是不是真的跟这尊神像本人有些什么关系啊？”阿辞手环胸，微侧头道

“……”

这件事玥凊就委实不得而知了，虽然她在天界跟明泽时常有所交谈，但是毕竟两人关系还没好到跟对方诉说私事的程度啊。

“这位姑娘……”玥凊对她道

哭泣的声音停住，那女子慢慢侧头看过来。

玥凊只觉得心里一颤，后脑勺都泛着冷意，旁边阿辞吓了一跳“我操，吓死小爷了！”

那张脸实在是不能再称之为脸了，因为脸上没有一块完好的皮肤，脸上的骨头在血肉里往外翻，眼珠子往外凸，摇摇坠坠的，看着像是要掉了下来。

她看着玥凊，眼里迸发出冷意“你是谁？！”

还没等玥凊说话，她又幽幽道“你也是爱慕城主想要来祭拜的吗？”

那眼神盯着玥凊，让她觉得如果自己说“是”，这女子就扑上来把她吃了都有可能。

“不是，只是路过此地”玥凊道

“呵呵呵呵……”那女子笑了起来，笑声刺耳尖锐“骗我！你在骗我！你别想骗我！！！”

她撑在地上的手五指弯曲，生生将地板抠出深深地十道痕。

“你别想骗我！！！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就跟那些前来祭拜城主的女子是一样的心思！你们眼睛里的想法是藏不住的，这都是痴心妄想！有我在，你们不可能会得到城主的青睐，城主是我的，我的！！！”

她的五爪暴涨，十指指甲增长，挟着黑雾朝他们，不，是朝着玥凊袭来。

“你算什么！她们又算什么！我陪了城主一辈子，我才是最有资格陪在他身边的人”她的身形诡异迅速，且被她爪子划过的地方土砾蹦起，深深地爪痕落下。

玥凊未拔出月照，只是闪身躲避着那女子，每一次女子锋利的指甲都是堪堪从她面前划过。

看的阿辞在一旁替她干着急“你倒是拔剑啊”

“我知”百忙中，玥凊还回了阿辞一句。

“玉清神君宅心仁厚，颇有善心，你既然陪了他那么久就该很清楚，可是你却造了这么多杀孽，如此，你有何脸面再见他”月照的剑鞘挡住女子的爪子，玥凊左手打在她的胸口将她推开。

“你看着他的神像，你问问他，他愿意看到如今的你成为这个样子吗？”

从刚才玥凊就引着她来到殿正门，玉清神君的神像笑容依旧温和，虽是武神却也有着儒雅温和。

“我，我……”她看着玉清神君的神像，而后又跪坐在地上，看着自己的手掌，有些茫然，又有一些不知所措“不是啊，我只是，我只是”

只是什么，她也没有说出来

“呵呵呵呵”女子又开始笑，笑着笑着，她又哭了出来，不过从那双凸起的眼球下留下来的只是血水，看着骇人“还有什么再见啊，如何再见，我如今成为这个样子不也是拜他所赐嘛，我的清誉，我的脸，我聂家满门，应该是他有何脸面在面对我！”

那女子飞身而起，一手搂着神像的脖子，一手拂过他的脸，似乎带着一丝旖旎缱绻“城主，璇儿是您一个人的璇儿，一颗心只为了您一个人而活，可是您为什么不相信璇儿呢，你宁愿相信那个贱人也不愿意相信我！”

神像脸上的彩漆簌簌地落了一层粉末下来，之后慢慢的开始出现裂痕，聂璇还是一脸柔情，语气间极尽温柔像是爱人之间的蜜语，但是配着她狰狞的脸跟手下狠毒的动作，有些瘆人“你就由着那个贱人陷害我，由着她毁了我的清誉毁了我的脸，还害了我聂家满门！我不该恨你吗？我不该恨她吗？”

听着她这么絮絮叨叨的说，玥凊大概是明白了怎么回事。无非就是她那红楼里那说书先生说的那些爱恨情仇，为争夺一个男人的心，两个女人之间的尔虞我诈。失去了所有，怨恨，嫉妒，还有仅剩的爱化为了怨念让聂璇最后变成了厉鬼，所以她恨玉清神君，恨所有进出玉清殿祭拜眼里都带着期盼的女子，造的杀孽越多，她便越痛苦煎熬，最后成了不放过任何一个进入玉清殿的人，将玉清殿甚至是离城都变为一座空城。

当然，具体内情到底是什么玥凊不得而知也没法去做评价，而且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聂璇会出现在这里并且设了结界封闭自己，可是目前来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能了了聂璇的怨念，然后她可能才有机会离开这个地方。

不过……

聂璇？

她为什么总觉得那么熟悉呢？是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吗？

“咔嚓”一声，神像的脸彻底裂开，半个神像头颅往下砸了下来，玥凊看着那掉落的神像碎片略低头时，聂璇却在这时猛的飞身扑了过来。

她有些躲闪不及，身子往后仰去，阿辞这时闪身过来，护着玥凊一脚踹在聂璇的肩头，将她踢出数十步以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