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会怨我吗?”沈灵带着自责的语气问。
自沈淑进宫,沈灵的心就一直提着,她自始至终都不知道,让妹妹做皇后这件事,到底是对是错。
“表面上看是姐姐跟太皇太后娘娘举荐我,我才做了皇后的,但这背后实则有很多人在推波助澜,让姐姐不得不走这一步,既生在沈家,就应该担起沈家女儿该担的责任,这怨不得姐姐。”沈淑看着这个与自己并不是很熟悉的姐姐,此刻竟生出几分不舍来。
“我与你自小是没有长在一处的,你大些回到了国都城,因为身体的原因,我们也很少见,后来我就嫁了人,去了封地,见的机会就更少了。”沈灵回忆着她和沈淑这十六年里为数不多的见面场景。
“虽然非常担心你的身体,但是每次见你都觉得,你骨子里的沈家风骨比三哥哥还要多一些。”沈灵看着沈淑瘦弱的身躯,虽有诸多疼惜,却也倍感欣慰。
“三哥哥在外人面前总是一副平静如水的样子,看上去很是知礼稳重,但回到家,说起话来会没有轻重,若是有什么话说重了,姐姐莫要放在心里。”沈淑自是知道自己这个三哥哥的脾气,于她的偏爱是从不掩饰的。
“都是自家兄妹,一母所生,没那么容易因为几句话就生了隔阂的。”沈灵自是知道沈毅偏爱沈淑多一点,但自家妹妹这个身子,她也是要偏爱的。
“我们都好,只是你。。。自新婚到现在,虽说眼见着你每件事都处理的很好,但也是结了仇、惹了人的,后面的路,怕只会更难走,我这一走,没个一年半载是不会回国都城了,虽说三哥哥在,但于你在后宫的生活,他也很难插上手。。。”沈灵越说越觉得自家这个妹妹前路艰难,眼泪都要流下来了。
沈淑看着沈灵眼角的泪光,也不免难受,走过去,握住沈灵的手说:“姐姐,我这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实在走不下去了,我还是会跑的,这么多年,我逃跑的技术你还不知道吗?”
沈淑看着沈灵笑,沈灵摸着她冰冷的双手,却怎么也笑不出来,动了动嘴角说:“还是这样冷,那到底是一场怎样的大雪,要了母亲的命,把你变成这个样子。。。”沈灵的泪兀自兀的冒了出来。
沈淑此刻却不敢收回手,想要抱一抱姐姐,却又害怕更加冰冷的身子让姐姐更难受。
她也不知道,那是怎样的一场大雪,那个时候她太小了,小到毫无记忆。
她只能默默的看着姐姐,等她自己抚平心绪。
“不哭了,又不是生离死别,有什么好哭的。”沈灵放开沈淑的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
“前几日,舅舅到家跟三哥哥说,有一种叫荇菜的草药,可解你身体里的寒毒,父亲已命人去寻了。”沈灵的脸上多少露出了些笑容。
“荇菜。。。这么多年都没找到什么能解寒毒的草药,怎的最近找到了呢?”沈淑慢慢退回椅子上,总觉得她这个舅舅怕是又要给她找麻烦了。
“舅舅说,是前些日子在一本刚寻回的竹册上看到的。”沈灵回说。
“也不着急,又不是病了一两日了,已经病了这些年,有没有这个药,都还好。”沈淑自始至终都不相信自己的舅舅,她觉得她的舅舅就是变着法的要自己的命。
“淑儿,你总不听舅舅的话,总觉得舅舅待你不好,可是这么多年,你每次病发晕倒,都是舅舅把你救回来的,舅舅那么疼母亲,定是不会害你的。”沈灵看着沈淑,此刻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姐姐回封地的行装打理的怎么样了,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沈淑不想讨论她这位很是古怪的舅舅。
“基本都打理好了,大部分事都听王爷的,我就只管自己用的物品,没什么麻烦的。”沈灵说着,想到了她那位身体也不是很好的相公。
“姐夫。。不。。雍王爷的身体还好吗?”沈淑问。
“比起你,是很有精神的,少女被掳一案处置后,还去茶馆里听热闹了呢,都没见他那么开心过。”沈灵说着喝了口茶。
“雍王爷,也是个妙人。”沈淑想着自己现在在国都城中母夜叉的名声,也觉得好笑。
“他吧,看似什么事都不在意,但其实什么事都要问一问。起初,殷太师一封信寄到封地,让他回国都城帮忙定夺立后一事,我原以为他不会管,却不想真就带着我回来了,来了之后竟还和殷太师商量着要立殷兆儿为后,我一听就急了,殷太师在周朝百姓心中就是神,他的女儿要是在坐上了皇后之位,那周朝少女的血,怕都要拿去给殷家养蛊了,我因为这事,好几日都没理他。”沈灵到现在想到此事都还在生雍王的气,毕竟若不是听到他和殷太师说要立殷兆儿为后,她也不会着急忙慌的去找太皇太后娘娘,把自己妹妹推出来当这个皇后。
“姐姐似乎很不喜欢殷贤妃?”沈淑对殷兆儿其实很感兴趣,只是并不了解。
“我们也算是一起在皇宫长大的姐妹,都受先太后的教导,她也实在是个所才多艺的人,只是脾气秉性太过绵里藏针,表面看着娇弱,实则比谁都狠辣。”沈灵提到殷兆儿表情都变了。
“这脾气秉性,不像在说殷贤妃,到像在说我。”沈淑笑笑说。
“你娇弱,那是身体真的不好,她娇弱,那是装的,怎么会一样呢!”沈灵回到。
沈淑大约知道,在姐姐这里是听不到什么对殷兆儿公正的评价了。
他们沈家的人,若是喜欢一个人,那是往死里喜欢的,若是讨厌一个人,那也是在骨子里讨厌的。
用过晚膳,苏女史说,德妃娘娘今日请御医去请平安脉,是喜脉,问沈淑要不要送些赏赐过去。
她入宫这三个月以来,关雎大部分时候都是歇在管德妃处的,宫里好不容易有一桩喜事,她自是要赏的,命人送了一柄玉如意和一些青铜、陶瓷器物过去。
“苏女史,你在宫中时日长,对殷贤妃,还是知道些的吧?”洗漱准备歇息时,沈淑问到。
“知道一些,但不是很多,贤妃娘娘自小就是聪慧温婉的,很得先太后和大家的喜欢。”苏女史回说。
“那我姐姐为什么不喜欢贤妃呢?”沈淑一直觉得自家姐姐对这位贤妃娘娘有一股不知哪里来的怒气。
苏女史笑了笑说:“可见娘娘自小就不是在国都城里长大的,对自家姐姐的事,都不知道。”
沈淑无奈,只得笑笑说:“确实知道的不多,劳烦苏女史说给我听听吧。”
“这也不是什么不能说的事,大约整个国都城的人都知道,有一年女儿节,雍王妃和贤妃娘娘都秀了个香囊,又都同时送给了雍王爷,最巧的是,送的时候,还撞上了,贤妃娘娘比雍王妃更早一点开的口,雍王爷当着雍王妃的面,收了贤妃娘娘的香囊,气的雍王妃扔下香囊就跑了,回到寝殿之后,哭了好几天,最后还是先太后去劝好的,但从此以后雍王妃就和贤妃娘娘杠上了,两个人后来在宫里对赌、打架的事,也是趣谈。”苏女史想到先太后在时,宫里女孩子们玩闹的场景,就不自觉笑了起来。
“那雍王爷最后为什么没有娶。。而是求娶了姐姐呢?”沈淑别的不知道,但姐姐嫁给雍王,是雍王自己跟先皇提的,为此还特意拖着病重的身子去南境,和二哥哥一起剿灭了崇国,父亲原本也是不愿意姐姐嫁的,也是因为雍王上了战场,父亲才点头的。
“是啊,这个就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了,雍王到了年纪要娶亲,先太后最早是定了殷家和欧阳家的,但雍王爷一个都不要,说就要娶沈家的长女,当时,先皇就说,沈家历代军功,你这个身子,怎么配的上,雍王爷就说,那我若打了一场胜仗回来,父皇可下旨赐婚,先皇答应了,王爷就真的上了战场,还真打了个胜仗回来,娶了沈家长女,不过自那之后,王爷也没在上过战场了。”苏女史开始回忆那段让朝野震惊的雍王请战。
沈淑也回忆起了一些之前在家中的情景,她常年就想着怎么从沈家和慕容家逃出去,对于这位姐姐的故事,听的实在太少,但姐姐新婚归宁那日,她还是在的。
虽说,因为身体,没到前厅一起用膳,但后面在内堂见到的时候,她觉得新姐夫还是很在意姐姐的,眼神一直都在她身上,且面上都是新婚的喜悦。
姐姐出嫁后,父亲偶尔想起姐姐,怕她在封地过的不好,总要着人送些东西过去,每次都叫三哥哥打理,三哥哥每次都要跟沈淑唠叨说:“父亲真是瞎操心,雍王爷那么宠大妹妹,还用的照他送东西。”
沈淑有一次忍不住问到:“你怎么知道雍王宠姐姐呢?你又没看到。”
“我在朝为官,雍国发生了些什么事情,我多少还是知道的,在说家里跟去的女史和小厮,也都会写些家书回来,看了信里的内容,就知道了。就说前几日小厮寄回来的信里说,大妹妹还未入秋就想猎雁,雍地大雁本就不多,雍王从楚国先抓了些大雁回来,陪她玩。女史的家书里也常说,国君很疼爱王妃,吃穿用度,都是可着王妃的性子来的,她们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呢。就这,还用咱家往雍国送东西吗?她在那过的很是逍遥自在。”
沈淑记得沈毅说这段话的时候,满脸的不可思议。貌似很是不明白,雍王为什么会这么宠自家的这位妹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