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毅和蠡测的婚期相距不远,在国都城中,这样浩浩荡荡、震动朝野的大喜事,本就不多,这一年自年初到现在都已经是第三次了,太史的卜辞上又都是大吉之兆,国人们自然是十分开心的议论着。
欧阳夫人虽也为女儿嫁了个好人家,而感到开心,但多少也愁自家儿子的婚事。也帮着相了几个望族家的女儿,一直都没有特别合适的,欧阳石本身好像也一点不着急,他越是这样若无其事的,欧阳夫人越觉得心慌。
沈毅的婚期比蠡测要稍晚一点。
“这亲结的,可在慕容兄的计划之中?”殷太师问到。
“圣上的心思,怕不是我们做臣属的能猜到的。”慕容机回到。
“慕容兄确定这是圣上的意思吗?沈司马是个什么样的性子,这么容易就被圣上摆布了?”
“太师这话说的,我这外甥是个什么性子,您不知道吗?说是家国天下,可在他心里,这国是放在最前面的。”
“看最近这行事作风,慕容兄是准备收手了?”
“我做过什么需要收手的事吗?让太师这般问我?”
“这个自然是没有的,只是慕容兄开春送我的血蛊幼苗,长的还可以,却不知怎的前两日,丢了两只。”
“巫殿里的血蛊丢了,可是大事,太师还有心思在这吃酒。”
“这血蛊也不是人人都会用的,只要不落在慕容兄手上,也没什么大事。”
“哼。。”慕容机冷笑了一声说:“我要这血蛊做什么?”
随即端起酒杯去敬酒了。
殷太师的嘴角也添了一抹笑意。
“太师和医君聊什么,这么开心?”安宰相端着酒杯问到。
“没什么,就是觉得你安家和沈将军家能结亲,实在是开心。”
“这个,微臣也是没想到,无奈这沈司马就看上了我女儿,主动上门求的亲,我本也拒了两次的,但是沈司马言辞恳切,说是去年女儿节对小女一见钟情,又在田猎场上看到了一次,就更加无法忘怀,言语间大有非小女不娶的意思,我这不是也推脱不了吗?”安宰相讲这番话的语气和表情都格外透着些喜不自胜。
“安家的女儿,自是很好的,也难怪沈司马会过目不忘。”殷太师说着和安宰相碰了碰酒槲,一饮而尽了。
这两场有些意外的婚事,让周朝的朝局发生了些微妙的变化,原本对立的家族之间因为姻亲,矛盾得以缓和,以前原本亲善的大国之间,因为常年的利益往来和纠纷,稳固的关系出现了松动。
这个隆冬,安宰相来殷府的次数明显的少了。
“这个安宰相到惯会见风使舵的。”殷掌院说到。
“朝局一向如此,也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那两只血蛊的下落查到了吗?”
“还没有。”
“这半个月都要过去了,之前不是查出偷盗血蛊的人了吗?”
“人是抓到了,但是严刑拷打他什么都没说,最后竟自尽了。”
“你。。你这个废物。。到底能干些什么?”殷太师此刻看着殷掌院就来气。
“慕容家查了吗?”
“查了,不过此事好像确实和医君没有关系。”
“没有关系,他一门心思想制自己的小外甥女于死地,除了他,国都城中的其他人,要这血蛊有何用。”
“可慕府上上下下都查过了,真没有接触过咱们府上的人。在说这血蛊本就是慕容家送过来的,要是他们想用,送来时,留两只不就好了,干嘛送完又偷回去。”
“你懂什么,他慕容机的心思,要是你能猜到,他就不是慕容机了。”
“可是这血蛊拿到了,医君要怎么谋害皇后娘娘呢?这血蛊对皇后娘娘怕也没什么影响,还没进入五脏六腑呢,就被冻死了。”
“圣上把后宫看的那么严,这血蛊是进不了宫的,但若国都城中爆发了人数众多的时疫呢,一旦慕容家控制不住,我们这位皇后娘娘的命恐怕就要祭天了。”殷太师看着他的血蛊,莫名的有些心慌。
周朝是奴隶制国家,敬天保民的思想遍布每个国人的心中,若国都城中真的出现不明来路的时疫,用当朝皇后娘娘的命祭天,是古已有之的事,没人会觉得意外。
“血蛊还没有找到吗?”慕容机坐在医室内,也是颇有些心慌。
“还没有,把血蛊从巫殿偷出来的殷家仆役已经咬舌自尽了,后续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家仆回到。
“毅儿,要到了吧?”慕容机看着渐渐西沉的落日问到。
“是啊,三公子今日是要来请安的,医君要将血蛊的事告知三公子吗?”
“这两只血蛊非同小可,殷家和慕容家都查不到,就看沈家有没有这个本事了。”
“可是。。三公子怕不会这么想。。”
“他要怎么想,是他的事,但该他知道的,他还是要知道。”
“问舅舅安。”沈毅进了中堂便拱手问了安。
自上次醉酒质问过慕容机后,沈毅在到慕府便只问了安就走,不像以前一样会陪舅舅唠唠家常、下下棋。
沈毅刚要转身,慕容机便开了口:“巫殿半月以前丢了两只血蛊,至今下落不明。”
沈毅闻言,定了定说:“巫殿的事,舅舅怎么会知道的如此清楚?”
“这血蛊是我送到殷府去的,血蛊刚丢的时候,殷太师也向我透露过。”
“舅舅和殷太师好手段,丢了两只血蛊,难道还找不回来吗?”
“已经寻了半个月了,偷血蛊的人前两天咬舌自尽了,所有的线索都断了。”
“这血蛊难道不是舅舅偷的吗?”
“事已至此,我也不瞒你,我确实想要你妹妹的命,从她出生就想要,但她毕竟是你妹妹,是朵儿的女儿,所以这些年我诸多犹豫,要不然你以为沈淑有命活到现在吗?”
沈毅听着舅舅的这番话,默默的攥紧了拳头。
“这些年,淑儿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难道您不知道吗?生不如死。。”沈毅的话里透着咬牙切齿的恨意。
“我知道,你因为沈淑的事,生我的气,但我们这位圣上,对你妹妹就真的百般好吗?”
沈毅看着自家舅舅,没有接话。
“这国都城中,除了我,没人有要害皇后的理由,而这血蛊确实也不是我偷的,如今两只血蛊下落不明,你就不替你妹妹担心吗?”
“听舅舅这意思,到是圣上要害淑儿了,他为什么要害自己的皇后呢?”
“沈淑不能生育,管德妃和殷贤妃又相继生下了皇子,他关雎有皇儿却无嫡子,若日后两家为立储之事争起来,这朝局还会像现在一样安稳吗?”
舅舅的话,让沈毅的心跳漏了半拍。
“若是用皇后的命搬倒了殷家,这笔生意对圣上来说,就很划算了,殷家和慕容家都查不到血蛊的下落,这偷蛊的定不是寻常人,整个周朝有这个能力的怕就只有圣上了,你和蠡大人的婚事,不也是圣上一手造就的吗?你们这么听话,他当然可以为所欲为。”
慕容机的话,像一把把利刃,刺着沈毅的心,若真是圣上想害淑儿,那淑儿是一定逃不了的。
“若舅舅没有命人带这批血蛊入国都城,怎会有今天这样的事,这不是正和舅舅的意吗?”沈毅说着话,眼睛里已浸满泪水,自己的亲舅舅就这样坦荡的在自己面前承认他想要了自己妹妹的性命,他该怎么办呢?一剑杀了这个人面兽心的人吗?
“我对沈淑的情感,说了你大概也不会明白,她最像你们的母亲,无论是长相还是性子,但也是因为她,我失去了我最疼爱的妹妹,十七年前我在雪地里看到被冻僵了的你们的母亲时,心都碎了,那么温婉贤淑的一个人。。。”慕容机说着,闭上了眼睛,“这件事,我不想跟你讨论谁对谁错,但血蛊的事,你对圣上要多留一份心思。”
沈毅眼角有泪水滑过,转身说:“我自会去查的,不用舅舅操心。”
慕容机看着沈毅的背影,又猛然想起了自己的妹妹,捂着心口倒了下去。
“医君。。”家仆一把扶助了慕容机。
“把消息告诉芙儿,让她早做准备。”慕容机抬头,望着暮色里的中庭,眼角都是恨意。
“圣上好像更喜欢德妃娘娘的孩子,每日都要去看的。”慕容芙此刻正在给沈淑梳头。
“两个都是圣上的孩子,也都差不多,只是贤妃姐姐最近这性子冷了很多,圣上见到她不免也有些不快。”
“也是,娘娘刚入宫时,我看殷贤妃看圣上的眼睛里,满是崇拜,不想此刻生下了皇子,到是冷的像冰一样了。”
“德妃险些滑胎那件事,对她的打击,可能重了些。”沈淑说着话,看了一眼慕容芙,“芙儿,你不恨我吗?”
慕容芙梳头的手突然停住了,头也低了下去。
“终究是我处置了樱儿。”
“那事怪不得娘娘,是姐姐自己做错了事。”
“因为我,你们姐妹也没少吃苦头。”
“今日晚间,慕容家的家臣送了个消息来,说巫殿丢了两只血蛊,医君怀疑是圣上命人偷走的,让娘娘小心些。”
“你信我舅舅的话吗?”沈淑看着慕容芙问。
“小的时候是信的,越长大就越不知道了,但毕竟这血蛊丢失,怕就是冲着娘娘来的,虽说圣上看上去很宠娘娘,可奴婢总觉得,圣上和医君一样,心思沉的很。”
“既生在这大家族里,就难免要被当成棋子,做皇后这条路,多少也是我自己选的,怎样都是能走下去的,不用担心。”
“那娘娘准备怎么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