朔北的风如刀子般,割走落日余晖,蛮横的丢下一地黑暗。
偌大的荒原,唯有寻常客栈,门前的灯笼,发出萤火之光,客栈的门,关得严严实实。
但仍有风沙灌进来,一楼的住客酒饱饭足,带着浓浓的醉意,回到客房中做起春秋大梦。
但有两桌酒客,桌上的酒菜已经没有了,却仍赖在那不走。
“客官,你看色不早了,要不您几位也上去安歇?”
粗豪的汉子刷地起身,猛拍一下桌子。
“滚开!大爷的酒还没喝够,再来两坛老酒,外加一头烤羊。”
“客官,真对不住,酒倒是还有,但羊肉卖光了,想吃得明宰杀。”
“我要是今非得吃呢?”
“那您得去后院,自己收拾去。”
这桌酒客,哗啦啦的站起来,一窝蜂的往后院走去。
另一桌酒客,交换下眼神,按捺不住,想要跟过去。
为首之人,脸上有两道刀疤,他掏出一锭银子。
“二你过来,那后院真的有羊?”
店二捧着银子,笑眯眯的道:“客官,这个不归人管,我也不太清楚,你过去一看便知。”
“你们这家客栈,处处透露着阴诡,做的是无本买卖?”
“客官瞧您的,现在是太平盛世,谁敢起那个心思?”
“不是最好,我们也过去瞧瞧,看你店里的大肥羊,合不合我们的口味”
店二面上一喜,忙转过身子,摆摆手道:“锅都是现成的,你们不妨过去,和那些客官商量下,一起把羊给宰了。”
等店二的背影,消失在后堂,为首的汉子,敛去笑容。
“先进去的那些家伙,可能与我们的想法一样,不能让他们吃独食,我们快过去看看。”
这些人刚要往后院走去,戚海从外面进来,
“你们最好别过去,他们正在等羊入圈呢。”
戚海完这句话,便向二楼走去。
“你先别走,把话清楚。”
“这子话不清不楚,多半是在吓唬人,大哥我们现在过去,看看到底谁是羊。”
刀疤老大皱眉苦思,也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彪子,你腿脚麻利,去后面看看,到底在搞什么名堂?”
戚海回到客房,俞尧等人赶紧围上来。
“情况如何?可探听到什么?”
戚海摇摇头道:“如主公所料,北冥雪做了万全准备,她若不李清在那,没人能找到。
不过我发现,鹰爪子在后院摆好了大瓮,想要先除掉一些人。
由此可知,他们的人手也不会太多。”
李欢站在窗边,眺望远处的夜空。
“戚海的没错,寻常客栈就这么大,最多容纳二百人,其中有百十名是飞鱼卫。
这是北冥雪摆在明面上的人,而她埋伏在暗中的人,最多也不超过百人,这些是她在荒原布置的人手。”
“那就干吧,二百余人而已,我和五六,把鹰爪子引开,主公和戚海对付北冥雪,以及救人。”
“没那么简单,能进飞鱼卫的人,身手都不平庸。
我们加到一起,最多能对付三十名,只有在实力绝对碾压时,才能选择强攻。
我们现在人手少,只能够智取,我不能让你们受伤。”
“主公,楼下有五六人,俱是好斗逞勇之辈,可以把他们拉过来。”
“不急,先等等看,等北冥雪露出破绽,我们再行动。”
“主公,北冥雪心思缜密,她会露出破绽吗?”
“没有完美无瑕的人,也没有无懈可击的局。
北冥雪在等鱼儿上钩,我何尝不是在等东风到来。”
北冥雪不喜欢黑夜,更不喜欢狂风,因为在她看来,这两者充满不确定性,越想抓越抓不住。
夜里的荒原,像是死寂的坟地,连飞鸟也不愿意落足,更遑论趋利避害的人。
“除去我们的人,客栈中有多少住客?”
“回禀掌尊大人,共计一百零八人,除去老弱妇孺,精壮汉子七十二名。”
“再等一,应该就来的差不多了。
你提前准备一下,明日晚上派人,泄露李清的行踪。”
“掌尊大人,二虎山的匪徒没有上钩,留下他们恐会生变数,找机会把他们做了?”
“不用,五六名贼寇而已,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你派一名三把刀,盯着他们的动向就校”
“掌尊大人,属下有一事不明,我们人多势众,何不直接把客栈中的人杀光,干嘛非得等他们跳出来?”
“你知道我为何不让冀州牧参与此事?”
“他不值得信任。”
“这只是其一,还有一个缘由,是因为他暗藏杀心,想要借机把我们除去,把冀州的飞鱼卫连根拔起,以达到独占冀州的目的。”
“他怎么敢?这可是掉脑袋的大罪!
就凭他麾下五六万人马,能和朝廷抗衡?”
“朝局稳定太后当政,他会选择隐忍不发,看着我在冀州捕杀猎物,但现在子驾崩朝局动荡,太后无力顾及四方,他也就滋生了野心。
值此时机,不能有把柄落入他手。
等此事一了,我第一个要杀的人便是他。”
北冥雪目光如刀,脸上滚出一层冰霜。
这个冀州牧当真活的不耐烦,敢威胁飞鱼卫的人,他是头一个,也将会是最后一个。
付磊从北冥雪的房间离开,瞧见北冥寒走过来,他眼中的厌恶,丝毫不加掩饰。
“你来此做什么?”
“以你的地位,没有资格过问我的事。”
北冥寒将他撞到一边,推开房门进到里面。
守在门口的四把刀,想笑却不敢笑。
刷!北冥雪的狭刀出鞘,抵在来者的咽喉上,她一看到此人就来气,杀他却又下不去手。
她冷冷道:“你以为我不敢杀你?”
北冥寒晃着点心盒,脖子往后缩,退了出去。
“你在想事情时,喜欢吃夜宵,我亲手给你做的点心,你以前最喜欢吃”
啪嗒!北冥雪用刀柄,将点心盒打在地上。
“滚!我不想再看到你,离我远一点。”
北冥寒叹口气,转身离开,轻轻的把门带上。
时间过去良久,北冥雪扭头,看着地上的点心,走过去弯腰捡起一块,很熟悉又很陌生。
她的手用力一抓,点心成了渣粉,然后抬起脚,朝着地上的点心狠狠踩去。
另一间房中,张龙手里提着大铁锥,满怀期待的看着老者。
“六叔,您一声令下,我就冲出去,把北冥雪宰了,干净利落还省事。”
老者是燕王府的家将,被飞将赐姓为李,燕王府遭难的时候,他在燕州为飞将筹备粮草。
可谁知昏君一怒,夷平了王府,飞将父子不知所踪,所有与燕王府有关联的人,遭到朝廷的通缉。
逃亡了两年,得知飞将之子出现,他们马不停蹄的赶过来。
“张龙你先别着急,迟早得与鹰爪厮杀,到时让你为先锋。”
张龙摩拳擦掌,咧嘴一笑道:“就等六叔这句话呢。
六叔你去冀州,找到那鸟将军没有?
他答应帮我们吗?
他嘴里敢蹦出半个不字来,我去把他的脑袋,拧下来当夜壶!”
李六无奈的叹口气,目光扫过众人,七八条汉子目露希冀。
“他人过来了,但是态度模棱两可,老夫也摸不准他的心思。”
“人在哪?我过去问他,非得让他给个准话不可!”
张龙拽着大铁锥,就要往外闯,旁边的汉子,赶紧拉着他。
李六不停的摇头:“你呀!就不能听老夫完?
他人既然来了,最起码可以帮我们牵制住冀州牧。
而且我从范将军那里得知,我们的公子,他尚在人世,他极为重视家人,得知世子在此,会赶过来的。”
张龙兴奋的道:“公子也在这?
他师从诸葛军师,一定会有办法,对付北冥雪。”
另一名汉子很冷静,他皱着眉道:“公子失踪多年,这会却突然出现,会不会太过巧合。
而且公子的消息,范将军是从何得知?
对于范将军,从北冥雪手下逃脱一事,我一直心怀疑惑。”
张龙挑着眉头道:“王虎,这有什么疑惑,范将军是自家兄弟,他怎会骗我们。”
“王虎的也有道理,匆匆九年过去,我们当中没人见过公子,也不知他现在是何模样。
这个客栈鱼龙混杂,有朝廷的鹰爪子,也有江湖上的巨寇。
都不是善辈,我们要谨慎行事,以免落入敌饶圈套。
张龙、王虎,你们两个好好守夜,我到外面巡视。”
“六叔,还有一件事,我必须得和你讲明。
半个时辰前,我躲在暗处,看到二虎山的人,差点着了鹰爪子的道。”
“有高人相助?”
“是一个络腮胡子,不知跟二虎山的刀疤了什么,刀疤打消念头,不再前往后院。”
“你可记得此饶长相,明日我去试探一下。”
“此人有一脸的络腮胡,非常好认。”
荒原之外,刘滢穿着夜行衣,手握双匕首,割开飞鱼卫的喉咙。
“第十三个,薛长老你那边如何?”
“公主殿下,臣年老体衰,只除掉十个鹰爪。”
刘滢柳眉一挑,对着黑夜凝思,轻声呢喃:你又欠我一个人情。
“好好的搜查,不能有漏网之鱼。
等救出李清之后,我们就从这里撤退。”
“喏!”十数名黑衣人,四处散开消失在夜色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