躺在床上发呆，被冷风吹着了也只是更紧地裹住棉被，整个躯体陷入床垫中，盯着一角漫无目的地发呆。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我猛然弹起，“呸呸呸，说什么呢！”

终于起身把窗户关好，晌午都快过去，家里静悄悄的，萍萍一大早就出去找同学玩了。

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显得格外尖锐，多亏了这一声张牙舞爪地嚎叫，否则还真有种与世隔绝的意味。

“喂？妈，啥事儿呀？”我拖鞋穿反了，凑活着慢吞吞地进了卫生间。

人到中年，最旺盛的精力都在清晨和中午，于是此刻我妈的嗓门如洪钟一般敲击着我这个懒散的小颓颓。

“你什么时候放假啊？来家提前跟妈说一声，妈好准备准备。”

我打开免提，把手机放在置物架上，拧开水龙头刷牙洗脸，“春节萧旭……啊不，是我负责的艺人有活动安排，当天是回不了家了。”一提到他的名字，我在妈妈面前没来由的心虚，模模糊糊地把人名嘟哝了过去，差点咬了舌头。

我妈立刻火冒三丈，扯保鲜袋的声音都变大了，看来她应该正在超市买菜。

“什~么狗屁公司，净欺负你们这些实习生，春节连家都不让回！”我妈说“什”的时候，那个头音拐了好几个弯，听着我都要缺氧了，闭着眼睛搓洗面奶，眼前都是她皱鼻子的样子。

“早前跟你说了别干这份工作，你偏不听，现在好了吧，跑离爸妈这么远，见你一面比登天还难。”她的不满紧接着都撒在我爸身上，“当初你爸就不该支持你，看他今年春节怎么跟你爷爷奶奶交代！”

我：“成了成了，不是说好这期间不再谈这事儿了吗，我一个实习生我不去谁去？”

想到春节要跟萧旭在外省度过，不自觉尾音有点上扬，我看着镜子里自己勾起的嘴角，用食指给拉了下去。

“那你什么时候能回家？给我个准信，我好安排安排。”她叹了口气，语气和缓不少。

我听这话不对味儿，“安排啥呀？”转念一想，“看你着急忙慌地，不像只有春节的事儿啊。

“你说话怎么一股东北味儿？”话题突转，一个甩尾差点让我以脸着地。

清清嗓子，“哦，害，我有同事是东北人，被传染了吧。”其实是萍萍在外地上大学，结交了不少东北的朋友，学了一口东北话回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把我的口音也给带跑偏了。

解释完，我赶紧把话题拉回正道上，“快说，你又要干什么？”

“你别管我要干什么，妈先问问你，你后来跟潘海浩联系了没有？”

我翻了个白眼，想洗洗耳朵权当没听见这段话，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事情越乱越有别的事情来添麻烦。

我拿着手机走到客厅，把阳台边上晾着的毛巾收好，听着我妈在耳朵边催命似的叨叨，哎，我好想念小时候忙得没空管我的老妈。

“你哪看出我埋怨你不让我上学的时候谈恋爱了？”

“是妈埋怨自己都给孩子耽误了，你从现在开始谈也得过个两三年才结婚吧？那时候你都快三十了，三十五岁生孩子就是高危产妇了！得抓紧啊，时间不等人啊！”我妈越说越激动，就差撬开我的榆木脑袋往里下点迷药了。

“反正我觉得潘海浩这孩子挺好的，又踏实又孝顺，你俩小时候还一个学校呢，多有共同语言啊~”

我有些无语，“一个学校的就有共同语言了？那我那时候怎么一个朋友都没有？”

对面一下静了下来，“妈？”我的心揪在一起，千不该万不该说出那样的话，明知父母对我在那一方面有愧，我还……

“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觉得潘海浩跟我不太合适，再说了我不喜欢那种老实巴交的男生。”人啊，总是越缺什么就越容易被其吸引，就像天天弘扬种姓平等和男女平权的印度电影一样。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改明妈去朝阳公园给你遇一遇。”我妈像是又抓住了希望，重燃战火。

我只觉得心累，想着要不直截了当地说您闺女现在正跟艺人搞地下恋情呢，再去找岂不是吃着碗里的惦记着锅里的？

“你要是不说，就说明你在唬我骗我瞒着我。”一到这时候，我妈强词夺理的能力突飞猛进。

我心如乱麻，突然开始想我跟萧旭会不会仅停留在“只谈风月，不论朝夕”的阶段？可昨天他临走前还跟我说，说……责任。

心窝一下软了起来，卷进一股春水，“嗯……喜欢纯粹的，对物对事对人都是纯粹的，还喜欢执着的，有梦想有追求的……”

我自己都没发现，描绘的人物脾气秉性和外貌特征都是萧旭。

话还没说完，我妈突然笑了，“你是不是心里有人了？”然后又突然严肃，“不会是你同事吧？！不行不行啊，妈不同意你找一个干娱乐行业的。”

我还没细想，赶忙急着否定，“没有！你瞎说八道！”

“那你怎么说的那么具体？”

我在阳台转圈，脸上燥热，“不跟你说了，我挂了。”

“诶！”

我妈话还没说出口，我就怕得连忙按下挂断，甚至想把手机扔出去，滚回被窝当一只埋头的鸵鸟。

“石垂？”

我低头一看，萧旭此刻居然也在他家阳台上，脑子嗡地一声，要是全被他听见了，我还不如当着他的面直接从这跳下去。

但我还是惜命的，先问清楚再考虑要不要跳，“你啥时候在这的？”

萧旭一笑，我觉得北京冬季的正午又热了几分。

“从你说阿姨不让你上学期间谈恋爱……”

我暗道：糟了糟了，能听的没听见，不该听的一字没落！

“打住！你还没吃呢吧，我现在叫刘姐来给你做饭。”等给刘姐发完消息，我就找块豆腐撞死。

“别呀，你下来咱俩一起吃。”

我刚转身要逃就听到萧旭的话，我往下看去发现他仰靠在栏杆上，大中午的阳光一照，打在栏杆上形成一圈圈的光晕，他整个人都被融进了日光里。

“你这样靠着不危险吗？不怕掉下来？”上一次看他那样靠着，我就想问了。

“楼下有一棵歪脖子树，掉下来它会接住我的，要是接不住的话，三层还有个老奶奶违章搭的晾衣架。”

我今天白眼翻到抽筋，“你怎么时不时地就跟个孩子一样？”歪脖子树和晾衣架？亏他能想到，把自己当做弹力球了吗？

“快下来吃饭吧！我还想听听潘海浩是怎么跟你不合适的~”说完，萧旭心情颇好地回了屋内。

我的脸像刚出锅的白灼虾，又烫又红，缺一根东北大板冰棍降降温。

我拿出手机给刘姐发微信。

石垂：姐，您今天中午能过来给萧旭做午饭吗？

假期勿扰刘大姐：昨晚上小旭给我转账让我回家过年啦！

我盯着刘姐刚改的微信昵称想着待会儿做饭就不洗菜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