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身后七嘴舌的议论，母亲田芬芳假装没听见，但心里不知有多高兴。而米睿呢，听着这些闲言碎语羞得满脸彤红。尽管如此，其实米睿的心里甭提有多高兴，好偷偷地不时回头瞄着百林。有好几次差点跌倒，幸好百林手疾眼快，一把将她搀扶在怀里。

原来百林离开学校之后，米睿心里空落落的，生活中突然缺少一种精神寄托，她整天饭不思，茶不饮，脾气突然变得十分古怪。往往因为一些小事而跟父母大吵大闹，甚至大发雷霆，与以前听话的乖乖女判若两人。父亲米向阳以为女儿受到某种刺激，精神方面出了问题，特别着急担忧。母亲向晴作为过来人，自然明白女儿的心事。儿女方面的私情，向晴不便跟自己日理万机的丈夫明说，所以借口叫米睿回仪平县看望爷爷奶奶为由，特意安排她回老家一趟。当然，米睿顺便可以借此机会见上百林一面，以便减轻女儿的相思之苦，快速治愈她心里的特殊疾病。

“姑娘，我们农村家庭条件艰苦啊，一时半会儿，你肯定习惯不了，那只好委曲你啦。”母亲田芬芳很是歉意。

“没事，伯母，我爷爷奶奶长期呆在农村，父母也是在农村长大的，我没那么娇贵。”米睿连忙回话。

“你父母也是农村长大的？”

“对啊，我老家就在茶店垭，离这儿没多远。”

“啊――你说是有个打铁铺的茶让垭？”

“恩恩，就是，那儿有几条大路，好像很多人赶场都要经过那儿。”

“哦，哦，我知道，我们平时上街买东西也要经过那儿。不仅仅只有我们这几个村，还有悦来、高家梁子几个大队的人都要经过那儿……”。

三人边走边聊，不一会儿就到了百林家里。

这是一个独立的三合院，正房有五间。正中间是堂屋，平时不住人，专门接待贵重客人。其余四间歇房，分别由父母和大哥大嫂、二哥二嫂分别各居住一间。百林的刻意靠近父母。在侧厢房分别有厨房、偏堂屋和侄儿侄女的房间。当然，全部都是土木结构，而且地面都没有用水泥抹平，显得有些凹凸不平。由于家庭经济相对拮据，院坝同样是泥地。一旦下雨，路面就相当泥泞湿滑。对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很多农村家庭的生活状况大抵如此，人们对此也早已习以为常了。

回到家里，母亲从厨房端出一杯凉薄荷开水递给米睿。顺手悄悄把百林拉到一边，在他耳边低声说道：“你去街上买点肉和菜回来，家里没有什么好吃的招待客人。”

按照母亲吩咐，百林赶紧换上一件干净的衣服，走出院坝准备上街。

“你去哪儿干什么？”米睿见状忙问。

“我出去一会儿就回来。”

“那我跟你一起去”。

“你去干嘛，就在家里歇会儿，妈让我上街去买点菜。”百林不假思索地回答。尽管母亲在一旁不停眨眼，但不谙事故的百林哪懂这些。当他明白母亲用意时，发觉自己说漏了嘴，急忙改口：“我去上面刘家院子拿点东西。”

这些小动作哪能逃过米睿聪明的大脑：“如果你去上街买菜呢，那我马上就回爷爷奶奶家去。如果是去拿东西呢，我就跟着你。”

“这――”，百林不知如何是好，只好眼巴巴地看着母亲。

“伯母，希望你也像我妈一样待我，随便些，有啥吃啥，不要那么刻意讲究，不然，我会很紧张和尴尬的，行吗？”为了打破僵局，米睿急忙跑到田芬芳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撒娇似的诚恳央求。

见米睿如此善解人意，而且不像其他城里大小姐那样娇贵，母亲田芬芳放下心来：“那好，那好，恭敬不如从命，我去地里摘些新鲜菜。”说完提起背兜走出院坝。

“百林，你妈妈那么累，咱们也一起去摘菜，快点！”米睿不拿自己当外人，反而催促百林。

“我去就行了，外面那么热，你就乖乖呆在屋里。”百林拿了条凳子让她坐下。然而，米睿哪儿愿意一个人单独留下，不容多说，她伸手拉起百林就朝田芬芳刚才行走的方向追去。

菜园就在距离宅院四五百米开外，盛夏时分，菜园里用竹杆搭起一排排木架，爬满了各式各样的藤蔓。这些植物看似杂乱无章，其实它们都有各自的生长空间和攀爬路径。上层挂满了丝瓜、豇豆、番茄，矮处是辣椒、茄子等，满眼望去，全是绿油油的瓜果蔬菜。在米睿的欢呼、惊叫和喜悦的歌声中，不一会儿，三人合力摘满了整整一框。看着这些新鲜的季节蔬菜，简直令人垂涎欲滴。米睿也抵不住诱惑，顺手从框里捡起一根嫩绿的黄瓜吃，一边走，一边津津有味地品尝。

那天中午，田芬芳像变戏法一样做了各种美味，虎皮辣椒、红烧茄子、凉拌豇豆、番茄炒蛋、竹笋炖土鸡，弄了满满一大桌。对于吃腻了城市口味的米睿来说，乡村风味特别合味口，她竟然吃得有些撑。

看着米睿不嫌弃农村的样子，母亲田芬芳午都是乐呵呵的笑得合不拢嘴……

当天下午，百林带着米睿游走过孙家河、中华嘴、李基山，三叉河发电站，甚至还去了儿时的小学校。从未走过这么远的山路，尽管腿脚酸疼得利害，但米睿仍然兴致勃勃，没有丝毫离开的样子。

夕阳逐渐西下，时间接近下午1点，还有一两个小时就快天黑了，百林故意问米睿：“你爷爷奶奶怕是等你很久了吧。”

“你在撵我走吗？”米睿反问道，“是不是害怕我像中午吃你们家那么多的粮食呀？”明知故问说完，她还偷偷乜了百林几眼。

“说什么呢，哪是这些事？我担心你爷爷奶奶没见到人，怕他们等得着急。”百林的用意很明显，他不想让米睿留在自己家里继续受到委屈。

“不用担心，我明天回去见他们”，米睿想和他多呆些时间，所以明确地告诉百林。

“那你今天晚上去住哪儿呀，我们家里可是没有空调！”百林有些着急？

“农村凉快，哪需要什么空调呀。”米睿满不在乎而且特别满足的样子。

“不行，不行，那哪儿要得呀，我家里只有电风扇，晚上蚊子又多很，你肯定受不了的……”，百林有些无可奈何。

“再苦我也愿意，只要能够和你在起。”米睿实在没辙，只好说出自己的心里话，“百林，我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别撵我走，行么？”

“我哪敢撵你走呀，米睿!你也看见了，我家里条件实在太艰苦了，我不想让你跟着受罪。别人不知道，我还不了解你的生活条件？”

“不要拿目前的生活条件去权衡未来，行不？我也不是那种嫌贫爱富的人，我看重的是你这个人，更看重是你我之间的感情，而绝对不是物质方面的东西，你明白吗？”

“哎，你既然这么说我就无语了，但真心不想……”，还没等百林把话说完，米睿连忙用手捂住他的嘴，“不准再说了，我真生气啦”，然后拖着百林回到家里。

那天晚上，米睿独自睡下之后，母亲把百林轻轻叫醒后拉到院坝里。母子俩很长时间没有推心置腹地谈话：“儿啊，学习方面的事情妈妈不懂，也不想多问。我就想问问，你跟小米是什么关系，她家境如何？”

对于自己的母亲，百林当然无需任何掩饰，便老老实实地交待一切。当得知米睿父母身份之后，母亲长长叹了声气：“儿啊，我们家条件就这样，海燕的教训你得深思啊。人家那么优秀，家庭条件那么优越，你怕是享不到这种福气。”

“妈，正因如此，所以我始终对米睿保持一定距离，而她却又那么执着，我真心不想伤害她，但又不晓得如何拒绝，这是我最苦恼的事情。”

……

那一夜，百林再次失眠了。米睿像天使般漂亮、聪惠、低调、质朴、善解人意，甚至完美得几乎没有任何瑕疵，但一种高不可攀的感觉始终萦绕在百林心头。不知什么原因，三更半夜时分，百林又莫名其妙地陡然更加思念海燕了，那种蚀心的感觉令他彻夜难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