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卉如在宋明辉的安排下,多年后再一次踏出家门,跟随母亲去灵觉寺上香。
从马车换到软轿,到达目的地后重新坐回轮椅。她以为自己会有很多感慨,可实际上,她的内心出奇地平静。平静地上完香,平静地来到见面地点——灵觉寺后面的小树林,也就是她当年出事的地方。
时值入冬,树叶凋零,给人一种萧索之感。
她远远看见一个挺拔的身影,背着身,静静地立于天地之间。寒风裹挟着枯叶漫天飞舞,吹得衣袍猎猎作响,可那个人一动不动,仿若一尊雕像。
距离近了,许是听到声响,苏陌潇转过身来——剑眉星目,风姿俊朗,一时间,周围的一切都失了颜色。
四目相对,谁也没说话。
红羽出来前,被宋明辉吩咐过,把人送到,即刻离开,让两人有独处的时间。此时,她一步三回头,不甚放心地走了。
苏陌潇走上前,自然地推起了轮椅前行。
“放手,不要你假惺惺!”宋卉如瞬间有了火气。
苏陌潇停下来,但没有松手。
“我让你放手,你没听到吗?”宋卉如的火气更大,“看到我的腿了吗?是不是很得意?”
“我为什么要得意?”
宋卉如听到苏陌潇冷漠的声音,压抑多年的恨意爆发了:“要不是你当年突然从林中窜出来,我会摔下树?要不是你拉我那一下,我会摔得这么惨?说到底,都是拜你所赐!看吧,你的家里遭了难,这就是报应!我没有去找你报仇,你居然还有脸上门提亲?哦~我明白了,你现在落魄潦倒,急于找个依靠,你以为我的腿坏了,非你不嫁么?”
苏陌潇闭了闭眼,他理解一个女子不良于行的痛苦,却怎么也没有想到,她会说出这样一番恶毒的话。
压下心底的不适,他缓缓开口:“当年,我十一岁,少年成名,我娘带我来寺里祈福,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保家宅平安。我娘求了一只签,签文很奇怪,解签的师傅看了又看,最后找来住持方丈。方丈说,签文意指大凶,一年内家中必遭惨祸,无解。我娘听后,当场晕倒。我把我娘安顿在寺后的客房,急急忙忙去找大夫。从小树林下山可以抄近路,我没想到会把你吓得摔下树。我拉你,是因为你摔下时头朝下,一旦着地后果不堪设想。”
“现在这样的后果就是你要的吗?”宋卉如质问。
“我确认你不会伤到头就走了,的确没想过你依然会摔得这么重。难道是伤了腿上的经脉?”苏陌潇不解。
宋卉如痛苦地摸着伤腿:“尖利的石头割破了我腿上的大血管,流血不止,红羽撕下衣角帮我包扎止血,又背着我去找我娘。等找大夫看的时候,腿已经保不住了。大夫说,能保住命不错了……”她哽咽着,猛地转动轮椅,这个地方,她一刻也不想多待!
可她忘记了,这里是坡地!地面有起伏,且并不平整,她用力过猛,又是大幅度地转方向,轮椅倾斜着嗖一下冲出去,眼看要翻倒,加上惯性的作用,她很可能被甩出去,非死即伤!
尖叫一声,她等待着痛意袭身,却见一个身影飞扑过来,不顾自身安危,硬是用身体挡住了侧翻的轮椅,止住了它冲出去的惯性!
“你还好吧?”苏陌潇的声音依然很冷。但听在宋卉如的耳中,不再排斥和憎恨,她的心情变得很复杂,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
红羽匆匆赶来,看到宋卉如呆呆的,不免着急:“小姐,小姐你没事吧?”
宋卉如没应声,只看着苏陌潇流血的手背,喃喃地说了一句:“你的手,去包扎一下吧。”
“无妨,你没事就好。”苏陌潇浑然不觉,看了红羽一眼,最后说道,“当年的事是意外,不过确有苏某的鲁莽在其中,苏某难辞其咎,不想辩驳。嫁与不嫁,宋小姐决定,苏某决无异议。”
宋卉如没说什么,回到家,也把自己关在房里。
宋明辉过来看她,问她原因,她不答,提及婚事,她不再反对,默默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