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黎瑛将原本打算整理仪容的手又放了下来，照了照镜子，只见里面的自己眼睛泛红，面色憔悴，无需多说什么便给人一种失魂落魄之感，她心中掠过一丝悲哀，却又低头将身上本就不多的钗环尽数除去。

待到一切收拾停当，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仍然昏迷着的女儿，随后便由丫鬟搀扶着，步履踉跄的朝松寿堂而去。

黎瑛离开之后，原本昏迷着的顾辰念却突然睁开了眼睛，神色无悲无喜，只有眼帘偶尔的闭阖，才证明了床上躺着的确确实实是一个大活人，而不只是一具没有灵魂的肉体。

……

“老夫人，黎姨娘过来了，正在外面候着。”问柳弯腰在老夫人耳畔禀报道。

老夫人闻言倏然睁开了眼睛，“让她进来吧”，声音冰冷的完全听不出往日的温度。

“是”，问柳答应一声，立刻出去将人带了进来。

黎瑛一进来，既不看向坐在上首的老夫人，也不看兴致盎然的盯着她的王氏母女，几步走到大堂中央，随后竟出乎众人意料的跪了下去。

“黎氏，向老夫人请罪！”说罢便毫不迟疑的一头磕在了坚硬的砖石之上，久久不曾抬起。

老夫人原本满腔的怒火就要倾泄而出，黎瑛如此一番做派倒让她不好再说出什么责难的话来，不过其心里的郁闷显然不是这么容易就能平息下去的。

“这倒是新鲜，你且说说，你有什么罪要请，特意这般大动干戈的到我这来摆出这番阵势？”

老夫人也是个狠角色，黎瑛率先请罪，原本是想要抢得先机，不想老夫人却将问题重又丢了回去，决口不提人是她自己“请”过来的，如此将主动权又掌握在了自己手里。

黎瑛也没想到老夫人会问出这种话来，一时也有些摸不准对方的心思。

“阿念与大小姐当日一同进宫，如今大小姐安然无恙，阿念却这般狼狈的被送了回来，我虽然不知道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想必定然是阿念做出了什么错事，惹了贵人生气，这才会有此一劫”。

黎瑛说着叹了口气，面上的哀戚之色愈发显著，一双眼睛也隐隐有些泛红，再加上其平日里给人的干脆爽利的印象，极少有这般“脆弱”的时候，倒是让一旁的王氏也不好再说些落井下石的话来看热闹。

“哼，你倒乖觉，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就跑过来巴巴的先请了罪”，看着其这副模样，要说老夫人心中没有丝毫动容那是假的，但其说出口的话依然没有给黎瑛留丝毫情面。

“你不是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吗？问翠，你来告诉黎姨娘，她的宝贝女儿，咱们定国公府的二小姐，到底都做了些什么好事！”老夫人越想越气，最后更是拍着桌子怒道。

她一想起方才那个小宫女说起那件事时，脸上丝毫不加掩饰的厌恶与鄙夷，就觉得一股热流从胸膛直冲天灵穴而去，头脑一阵阵的发昏，眼前也开始有些发黑。

那厢问翠得了老夫人的命令，正欲要开口时，却突然看到了顾辰意，于是有些犹豫的向老夫人递过去一个询问的眼神。

顾辰念做的那些事，本就不适合当着姑娘家们的面说出来，更何况顾辰意年纪还小，让她听到了会不会不太好？

这就是问翠的眼神里所要传达的意思。

“没事，就让意儿也听听，这样她长大了才能明白什么叫做礼义廉耻，知道什么事可以做，什么事做了会让家族蒙羞！”

老夫人显然是气急了，说的话也有些口不择言，但仔细想想，就能明白老夫人为何会如此动怒。

老人家到如今这个岁数，在乎的不过两件东西，定国公府的名声和顾家这些孩子们的幸福。

定国公府的名声是她的公公，丈夫，乃至顾家的祖祖辈辈用命换来的，他们为了大楚在战场上奋勇杀敌，最终马革裹尸，饮恨沙场的时候她无法为他们做些什么，偌大一个顾家，看着光鲜无比，其实如今剩下的，除了仍旧常年领兵作战不得回京的顾元霆，也不过就是一个忠君爱国的好名声罢了。

因此老夫人平日里看着不过是一个慈祥的老太太，可如果有人做出了有损定国公府声名的事情时，那个和善的老人便消失的无影无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