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民宿后,郑天印把房间的窗帘全都拉上,这个感觉不太对。身体里像是有一股力量在蠢蠢欲动,而自己却无法压制住它,这样的感觉并非第一次出现。尽管已经时隔多年,但那天发生的事他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7年前,在他险些走火入魔的时候,师傅及时出现,用闭心咒封住了他的经络心脉,不让煞气蔓延至肺腑。师傅怕节外生枝,只身一人从偏门偷偷把他带回道观,便立马闭关。
在静脉被封锁的期间,郑天印清晰地感觉到似乎有一个东西在他的体内,嘶吼着想要占据他的身体,闭心咒就像是一个牢笼把它困在其中。他痛苦的想要打滚,愤怒的想要大吼,可是他浑身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师傅取血炼符,每一个步骤都像是刻在他的心里。不知道过去多久,郑天印已经精疲力竭,就在意识濒临崩溃之际,他看到师傅模糊的身影朝自己走来,耳边响起他老人家慈祥温暖的话语:“孩子,你受苦了。”
郑天印的眼皮已经无力撑开,他能感觉到师傅在他胸口放了个小盒子一样的东西,随之一股暖流从胸口流变全身。那个不停掠夺他身体的怪物力量逐渐消减,僵直紧绷的身体也舒缓放松。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已经感受不到那股煞气。可再次见到师傅的时,他却像是顷刻间年老了10岁一般,布满沟壑皱纹的手再没有以前的力道,甚至连下床的力气都没有。他指指郑天印胸口的血符说:“孩子别怕,你身体里的煞气已经被我清除了。只要你往后清心寡欲,无欲无求,就不会再被它侵染。”
郑天印的额头渗出一层细微的汗珠,手忙脚乱地从衣柜里抱出毯子铺在地上。
Mia还是第一次见到郑天印有如此慌乱的时刻,便自觉地从床上包下被子和枕头,帮着他铺好。
郑天印的头简直快要裂开,脸上毫无血色。他躺进被褥双眼紧闭,好像立马就睡着了。
Mia看这架势他似乎是要再补个觉,他这状态也不好再把他叫醒给自己开平板。于是蹑手蹑脚地想要从房间溜出去。刚走到门口就被郑天印喝住:“不许出去。”
Mia回头看了一眼闭着眼睛纹丝不动的郑天印,心里忿忿不平,“他还开了天眼不成?”只好拐个弯坐回到沙发上。
干坐了5分钟后,mia实在受不了这种无聊,心里却在挂念:昨天郑天印答应今天去放水灯,怕是又要落空了。想到这,mia觉得委屈极了。千里迢迢跑过来,还有那么多好玩的地方没去,那么多好吃的小吃没尝。刚逛了半天不到,就被关在这守着郑天印看他睡觉。当初就不该答应跟他来。
Mia想去从行李箱里拿出本书看,刚站起来却发现郑天印的眉头轻轻地拧着,仔细看竟然发现他的额头竟冒出一层细细地汗珠,mia心想这个人不会真的生病了吧。于是鬼使神差地走到郑天印身旁蹲下来,用手轻轻抚上他的额头,指尖立马传来滚烫的触感。
郑天印的意识还清醒,他能感受到mia冰凉的手指碰触在自己额头上,可是她的手似乎能够驱散痛症般,头疼竟然在她的轻抚下缓和不少。
“糟了,这么烫,再烧一会烧傻了怎么办?不行我得想办法去给他偷点退烧药去。”Mia刚想收回手,可手指却像是被吸附住一样,根本不听使唤。与此同时,mia感觉身体一轻,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被抽出,随之而来的就是严重的晕眩感,意识逐渐涣散。
郑天印猛然睁开眼睛,把mia的手从额头上拂去。
Mia像是在一场拔河比赛中,另一方突然松了手,身体重重地躺倒在地板上。在意识还没完全消散的时候,她本想用双手撑着让自己坐起来,可是胳膊竟软软地使不上力气,眼皮也变得沉重,久违的困倦感犹如洪水猛兽扑面而来。
郑天印把mia抱到床上,盖好被子,血符隔着衣服透着红色的光。
郑天印从行李箱中拿出一个信封,撕开后掏出一道黄符。走到房间的正中位置,右脚往一侧跨了一步,右手食指和中指夹住黄符,闭着眼睛嘴巴里快速地念着咒语。原本毫无异样的房间里显现出一缕缕黑色丝状的烟雾,弥漫在整个房间。
郑天印双眼突然睁开,与此同时从口中蹦出:破。
夹在指尖的黄符迅速燃起。郑天印右手一挥,把黄符扔向上空。
黄符沿着抛出的轨迹烧燃完全,在空中化成灰烬。这时,弥漫在周围的黑色烟雾像是被引燃一般,也跟着一道燃烧,从红色的火光变为焦黑的灰烬,散落在地板上的一瞬间却化为乌有。
这一切结束后,郑天印头上的痛感已经消失无踪。他并没有生病,而是被人下了降头。他转身看着床上昏睡的mia,想起她早上提到的古怪的外国人。在他的记忆里,并不认识什么扎着脏辫的外国人,更不会跟这种人结冤。况且,如果这个人就是冲着他来的,那他是怎么如此准确地知道郑天印的动向?再说这种雕虫小技般的法术,在平时根本近不了他的身。大动干戈地跟踪他却只用这种小把戏并不像是寻仇。难道遇上那个外国人只是意外?可素不相识为什么要对他下手呢?
郑天印百思不得其解,不光只有这么一件事。还有让他更加忧心的事似乎已经被证实,那股煞气自侵入他的身体后根本没有被驱除,只是被师傅用血符抑制。郑天印关上卫生间的门,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那副阴冷到陌生的表情似乎是来自于另外一个人。他用手拽着胸口的衬衣,额头的青筋暴起。他不得不去面对这样一个事实了。
在他体内的哪里是煞气,自从他见到mia的那一刻起,他就不得不去面对魂魄会被撕裂形成两个个体这样可能的存在。尽管很早之前他就意识到这个问题,可是他一再安慰自己,这样荒唐的事是不可能存在。可是mia活生生地出现在他的面前,直截了当地打破了他自我逃避的牢笼。如果mia能够存在于世,那么,在他体内寄存的,应该就是一个跟mia相似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