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城校场，才刚入夜，便有军士开始聚集，全是大战中杀出来的骁勇善战之士。

黄忠、华雄与周泰，早早就侯在了这里，等待刘执的到来。

南城校场的动静，当然瞒不过好事的百姓，有许多才俊公子，名媛佳人，早早就觅得好位置，间接参与这场盛大的庆功。

校场中央，已然布置完毕，全被安排了木凳桌椅，只是全都空着，四面的军士并未向前。

“公子，校场中央怎么会有那么多桌椅？这如何坐得下？有那么多军官吗？”

离战场稍近些的某个酒楼的三楼上，一个白净的公子，正朝着身前穿戴素净，面红齿白的俏公子出声。

“看下去就知道了”

俏公子说着，很期待这位声名鹊起的刘长卿，会给“他”带来什么样的惊喜。

“大人到了”

校场中，黄忠首先发现了刘执的身影，便朝他迎了过去。

“黄叔辛苦了”

刘执说着，便朝着四周抱拳。

此时的他，身着甲胄，腰挎宝刀，身上批着大红披风，一步步朝着校场中央走去。

四周的目光一下全都投注到他的身上，校场中的喧嚣，也一下静默了下来。

“诸位，今晚我们共聚一堂，名为庆功，实是缅怀。”

他沉重地出声，真情流露，一下感染了四方的将士。

“昔日袍泽，经半月前一战，大多凋零，以身殉国了。”

“那当中，有我们的兄弟、朋友、父亲，甚至是儿子，悲痛常常笼罩在心怀，想念时时萦绕，徒留伤悲。”

校场中，开始有军士低泣，涕泪横流。

这时刘执突然语音一转，大喝道：“可我要说，他们，死得其所，死得骄傲。”

这是赞誉，为那些死去的兵士唱名。

“我辈军人，驰骋疆场，为大秦，何须马革裹尸还，凡战旗所过，皆为秦土，凡躯之所葬，即为故乡。”

“众将士，死者，已然安息，吾等生者，还应奋进，杀敌报国，守土安疆，方为我辈男儿本色。”

“犹记得，葫芦口一役，周泰将军领着五万孤军，依山傍守，与华雄将军的七千健儿合力，一举斩杀西夷十万颗敌首，何等威风？”

“犹记得，黄将军阵前箭射西夷王，阵中刀劈金兀术的绝世战功，众将士独守三城，血染征袍亦不变色，杀退了西夷多番进攻。”

“犹记得，周泰马踏军营，华雄喋血孤城，葫芦口内截南蛮，百十里地扬军锋。”

“众将士，今夜，是庆功，是缅怀。”

“同样，也是送别。”

“送别的，是往昔的袍泽，是往昔的荣耀。”

“吾等站在故土，当开拓进取，当守土开疆。”

“送别的，还有壮志凌云的华雄，还有踌躇满志的周泰，他们，将踏上真正的边陲战场，守土开疆。”

刘执说完，便环视了一眼四周，抬起了桌案上的清酒，震声喝道：

“缅往昔，敬袍泽。”

说完，杯口翻转，洒落前案。

众军士也跟着他抬起了酒，齐喝：

“缅往昔，敬袍泽。”

刘执眼泛泪光，摔碗重新抬起一杯，豪情万丈地喝道：

“庆今宵，展宏图，众军士，痛饮此杯。”

说罢，将酒樽环绕了全军一圈。

众军士抬起身前酒樽，朝他遥遥一敬，齐喝道：

“敬大人”

随即，一齐仰头饮尽。

刘执重新抬起了第三杯，朝着华雄和周泰遥遥一敬，道：

“敬勇士”

说罢，便一口闷尽。

“哈哈……”

许是喝的太急的缘故，他酒意上涌，狂笑起来，道：

“众军士，不醉不归。”

“不醉不归”

……

今夜，注定难眠，这些热血汉子，触动了每一颗人心，那是发自内心的真实感动和热情。

“公子，我仔细数了一下，校场中央，刘知府站立的位置，合计有桌椅总共千二百三十张。”

“有何特殊？”

俏公子出声，心下疑虑。

“据奴婢……据小的所知，苏州一战，共计损兵万两千三百人，刚好对上。”

自称奴婢又改口小的白皙公子躬身说着，眼神又投注到了那个年轻知府的身上。

“算他有心了”

俏公子说着，目光也重新投注到场中。

四周议论纷纷，赞扬和称颂不绝，有的甚至带着泪花。

……

刘执不断在场中环绕，时不时与众军士碰杯，面色早已红润，眼神都已经迷糊起来。

“黄叙”

他叫着，却是久久没有人回应。

倒是黄忠在一侧听到了他的呼唤，移步走了过来，朗声道：“大人有何吩咐？”

“取，纸墨来……大笔，巨……纸”

刘执偏偏倒倒的，走路都已不稳。

“是”

黄忠应命，虽不明白大笔和巨纸之意，却也急忙差身边人前去取来。

不多久，两个亲兵便拿上了一张丈宽三尺长的宣纸和拇指粗细的毛笔和磨，气喘吁吁地跑了回来。

四周的军士和人群一时不知他要作甚，全都好奇地盯着他。

“挂起来”

刘执红着眼，示意他们将纸挂在了城墙上，刚好够他伸臂书写。

拿起笔，脚下漂浮，他缓缓地走到宣纸前，开始书写起来。

开篇，便是十三个大气磅礴的大字：

自盘古开天，三皇定国，五帝开疆。

铁钩狰狞，他继续狂书：

凡国遇大事，

男必在，与祀戎泯躯祭国，

即燹骨成丘，溢血江河，

亦不可辱国之土，丧国之疆。

刘执这一句写完，众多袍泽身死的画面，接连浮起在他的心头，转瞬间已是泪流满面。

他继续书写：

士披肝沥胆，

将寄身刀锋，

帅槊血满袖，

王利刃辉光。

吾不分老幼尊卑，

不分先后贵贱，

必同心竭力，

倾黄河之水，

决东海之波，

征胡虏之地，

剿贼寇之穴，

讨欺汝之寇，

伐蛮夷之戮，

遂苍海横流，

儿立身无愧，

任尸覆边野，

唯精魂永存！

书后题名：秦疆

随着秦疆二字落下，浩然文气席卷而起，将整个校场映照得白灿灿的一片。

四方人群惊起，看着从书篇上盘旋而起的浩然文字出神。

谁道武将无文采？谁阻文士征四方？

“文成武就”

俏公子惊起身形，却只来得及冒出这四个话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