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承继沉吟思忖了半晌,心中也有了主意。
“多谢长卿开导”
他真挚道谢,他本就是极其聪慧之人,只是因为太过在意这份父子情,钻了牛角尖。
现在经过刘执一点拨,他便醒悟了过来,父亲不喜,我便努力让他喜便是,为何一直把自己置于怅然之中。
刘执却是站起身,身子深深躬下,道:
“臣苏州知府刘执,参见大秦储君太子殿下。”
秦承继愕然,转念一想才恢复神情,起身拖起刘执,道:
“长卿如何知晓我是大秦太子?”
刘执这才抬头,苦笑道:
“就在刚刚”
“长卿何以这般笃定?不怕猜错了吗?”
“兄弟不睦,父亲不喜,虽不与大秦太子同姓,却是同名同字。再说,秦乃国姓,等同于赢。”
秦承继还是摇头,道:
“这依然只是长卿猜测”
刘执这才将手指向了秦承继腰间的丝带,道:
“在大秦,能佩龙纹者,只有皇族。”
秦承继这才看向腰间,那里束着的,正是一根刺着龙纹的青丝腰带。
他狠狠地瞪了左手边的侍女一眼,这根腰带,正是她给他系上的,没成想成了唯一的破绽。
刘执已是据此,猜测到了他的身份。
侍女看得太子责怪,却也没有害怕,只是吐了吐舌头,有些调皮。
“既然已被长卿识破,本宫就不掩饰了。本宫正是大秦太子,赢嵇赢承继。”
赢嵇说着,面上有些百无聊奈起来。
他是大秦太子,高高在上。
可他又不是大秦太子,在朝廷的地位低得可怜。
有尊位,却没有与之相应的威势和权利,就这么卡在中间,不上不下的,尴尬至极。
“长卿,本宫虽是大秦太子,可天下都知道那个位置与我无关,所以你也不必有约束,更不用觉得为难。”
赢嵇坦然地开口,他邀请刘执,只是一时兴起,想要看看这位在帝国声名鹊起的江南才子有什么不同。
他更没想过要收买他,以此获取刘氏支持,去争那个位置。
就算他想,他也不认为自己有资格得到刘氏的支持。
更别说,刘氏还是勋贵一脉中掌有边军的实权派。
边军不得参与夺嫡,这是不可碰触的底线,谁碰谁死。
刘执心间苦涩,要是早知道是这位爷,他怎么可能会爬上船来。
太子虽然这么说,可天下人会怎么看?
刘执敢肯定,在他爬上了太子这膄船的刹那,便有信鹰飞向了楚王府和赵王府。
也许,还有飞向一些士族门阀的,甚至,皇宫方向的也有。
目前北地刘氏处境本就艰难,在经他这么一搞,无疑更是雪上加霜了。
“太子赎罪,长卿并非不尊重太子,而是如今我刘氏处境艰难,不能开罪楚王府和赵王府。”
刘执索性把话说开了,眼前的大秦太子虽不掌实权,但身份终究摆在那里,谁敢轻视之?
“刘氏出了何故?”
赢嵇出声问着,有些茫然。
这话倒让刘执疑惑了,北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全天下都传开了,可为何作为大秦太子的赢嵇竟会不知?
“太子当真不知?”
刘执反问出声,看赢嵇的神情,也不像是开玩笑。
赢嵇苦笑,道:
“本宫此次奉命巡查天下,却只是坐着车架,一路环游,根本未曾听到关于刘氏的任何消息。”
刘执木然,
终于体会到了这位大秦储君的悲哀,不是没听说,而是他根本没有机会听说。
这地位,也忒……
“长卿可能告知,北地刘氏出了何故?”
刘执闻言长叹,这才道:
“一月前,梅花卫骤然北上,封锁了出入北原道的一切交通脉络,而且,直接夺取北原道政权,封锁六司府库。”
赢嵇听他说着,神色跟着下沉。梅花卫直接夺权掌政,那是出现了不可预计的大事才会如此。
“没两日,西北马家军团移师东进,兵锋直指黑羽军。”
听刘执这般说着,赢嵇的脸色终于变了,马家军团,那可是父皇的拥趸、死忠。
“再几日,鲁地陈氏,被灭族。”
刘执神情低迷,语音有些哀凉。
“鲁地陈氏?”
太子讶异出声,怎么扯到了鲁地陈氏这里了。
“鲁地陈氏,是我北地刘氏的姻亲。”
赢嵇恍然,又问道:
“陈氏灭族,是朝廷所为?”
刘执摇头,他至今还没有查清一切。
“据说是鬼武众出的手”
“鬼武众?”
赢嵇目光爆射冷光,这群阴暗里的蛀虫,一直在祸害大秦天下。
“而今态势如何了?”
赢嵇继续发问,对于梅花卫对北境的作为,他仍然不解。
“我也不知,梅花卫对北境的封锁太过严密,难有消息能够传出来。”
赢嵇沉默,皱眉思索起来。
梅花卫,是他们皇室拱卫皇权的刀,只对皇帝一人负责。
因此此番作为,定是父皇之意。
看梅花卫在北原道的行径,北地刘氏犯的,就算不是造反之能事,估计也相差不远。
可他心间尚有疑虑,刘氏的权柄,确实到达了顶峰,可说是造反的话,连他也不信。
刘氏只有军权,并无北境政权,因此并无根基,是无根浮萍。
当代邺国公刘康,智计不凡,就算有反心,也不可能施行。
大秦而今天下富庶,民心所向,更是带甲数百万,刘氏造反,不过是自取灭亡。
再说,刘氏的忠心,他这位大秦太子也不怀疑。
“长卿,若说刘氏要反,本宫是不信的。”
“臣谢太子”
赢嵇摆手,略微犹豫了一下才道:
“这当中,当是有什么未知的关窍,否则父皇决计不会如此。”
他这是在提点刘执,只有弄清其中关窍,才能“对症下药”。
刘执感激地点头,赢嵇这份情,可不轻。
他是大秦太子,尽管有名无实,可他的话无疑也代表了他的态度:我不信刘氏会反,当中定有误会。
他的这个态度,更重的,是他质疑了他的父皇。
所有这份情,才重。
“长卿,本宫身份尴尬,难以为刘氏做些什么,此番回去,本宫会帮忙打探,再告知于你。”
北地刘氏黑羽军,牧守着北境门户,若是有失,五胡趁机南下,匈奴南归,那后果,将无可预计。
作为大秦太子,他不能眼睁睁看着此事发生。
“臣,谢太子仁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