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氏入主荆楚,让所有荆楚士族都慌了神。
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荆楚之地,在这两百多年来,已经被本地士族视为了私有品,利益早已被各家瓜分完毕。
可如今刘氏横插一脚,他们如何会答应。
于是,几个士族开始联合,求见庞阀庞德公,意欲请他出面,与朝廷交涉。
可庞德公哪里肯和他们相见,所有来访的士族中人,无不被庞隽打发离去。
“荆楚士族如此,这是取亡之道啊”,庞统感慨地说着,这些年,要不是有父亲的存在,以荆楚士族这些年来的所作所为,早被皇家夷灭三、四遍了。
庞隽也是叹息,这是皇家的天下,荆楚割据一方,逍遥自在贯了,还真就把自己当做了主人了。
可他们忘了,荆楚之外,可还有更强健的势力,荆楚,也从来都只是大秦的荆楚,不属于他们中的任何人。
“士元,而今刘氏南下,依你之见,是喜是忧?”
“兄长,荆楚割据太久了,皇家的耐性已经消耗完毕,若父亲……那时,便是我荆楚士族的灭绝之时”
“父亲的谋算,以士元观之,当是为荆楚和皇家寻觅的一座桥梁,是为荆楚和皇家沟通服务的”
“荆楚要是为刘氏掌控,我荆楚以后才能无忧,可这,也需要看刘氏的手段”
“若是消弭于荆楚,那也无妨,父亲自会再寻觅一家,若是刘氏在此崛起,那更好,荆楚从此回归皇家怀抱,彼此欢欣”
庞士元说着,目光中隐含忧色。
庞隽知道这是为何,“士元不必为你那位知己忧心,以为兄看来,此人有大智慧”
庞统点头,“伯温兄长之才,确实长我百倍,士元这是庸人自扰了”
……
长安,
刘氏南下,唯剩刘执一人留守邺国公府。
穆桂英一身黑衫,气质清冷,傲人的身材让某人暗咽口水。
“桂英,还生气呢?”,刘执靠在藤椅上,有些无奈地开口。
穆桂英坐在一旁,闻言扫了一眼刘执,“桂英不敢”,虽这么回着,可任谁都听得出她话音内的不满。
刘执伸出手,拉住了她的柔夷。
穆桂英面色一下绯红,轻微挣扎了几下。
“桂英,丧送八千下属,我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我知道”
“那你还生气”
“我没有”
刘执苦恼,哄女孩子是一件技术活,可他明显技艺尚达不到标准。
刘氏送葬八千人在郑阀,是刻意为之,这是当初制订计划时的关键一环。
黑羽暗卫,那是刘氏的至强尖刀,是北境的最强杀戮机器,一直隐于暗处,除了刘康一人,根本无人知晓其人员构成。
皇室为此侦查了多年,门阀士族也大多恐于此。
世人只知,十三卫率出身暗卫,是暗卫摆放在明面的势力,在北境威名远扬,曾冲破万军,阵斩敌酋。
十三人破万军,这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功绩,大秦有很多能凭借一己之力破万军、十万军的存在。
可是,暗卫却有万人。
十三人便能破万军,那万人呢?
这是一把刘氏隐藏在暗处的刀,若是出鞘,必定兴起尸山血海,无人能制衡。
此番刘氏困局,刘执灭了很多士族豪门,更攻破了裴阀,因此所有人都猜想是刘氏暗卫出的手。
如今,刘氏下荆楚,这把刀当然要还鞘,可皇帝不容超脱自身掌控的力量出现,几次意欲灭掉刘氏暗卫。
为了减少皇帝对于刘氏的关注,刘执不得不狠心奉上八千人头,以让刘氏今后得举动少去更多目光。
而那八千人中,有三千死士,都是穆桂英从关陇带来的,在金刀寨时,这三千死士,她灌注很多心血。
现在被刘执全丧送在了郑阀,让她如何能够释怀。
“桂英啊,等以后有机会了,我再给你组建一营巾帼兵,由你担任主将,如何?”
穆桂英闻言,眼睛一亮,“真的?”
刘执点头,心想我要是不补偿你,恐怕这段时间都不会有好日子过了,更何况……他偷瞄了一眼她那傲人的身姿,泡妞,总需要付出代价的。
……
宏农,杨阀。
杨氏始祖杨震,出身耕农之家,自小聪颖好学,而立之年终有所成,成就了贤师之尊。
其人品德高洁,为人刚正不阿,又兼忠君体国,为世人所赞。
时值五世皇帝在位,先后三次请他出仕,可他却专注著书传学,遂请入稷下学宫教书育人,成为了真正的经学大家。
六世皇帝继位,杨震知天命,立言成就宗师,正式出仕。
六世皇帝一朝,他先后为翰林大学士、翰林院正、湖广总督挂尚书衔,其后,正式入主内阁,成为了内阁首辅,封爵辅国公,虽非是世袭,却也是为臣之极致荣耀了。
杨震主持内阁政务期间,清正廉明,国事亲力亲为,凡事不拘大小,以国为重。
其死后,六世皇帝破例,为其谥号~廉,以三公之礼,陪葬于六世皇帝皇陵。
而今,杨氏已是一方门阀,当代阀主杨素文武兼修,文成贤师,武成超级,曾出仕官致河南道总督,后老阀主逝世,杨素作为独子,不得不致仕归家。
刘氏队伍行至宏农时,杨阀却不同于其他门阀士族,或冷眼旁观,或避而远之。
阀主杨素,领着嫡系子弟,亲自到达三辅与宏农的交界,迎接刘氏队伍。
“二哥”,杨素骑着高头大马,双眼热泪盈眶,朝着走在最前方的刘康奔去。
刘康看着前方的杨素,双眼蓄着泪花,打马迎了过去,“处道”
两人跳下马,重重地拥抱在了一起。
“哈哈……二哥,你想死我了”
“处道,你何必呢?”,刘康心间感动无比,却责备着出声。
当年他曾告诫过杨素,与刘氏的交情,不得暴露,否则杨阀在大秦门阀士族的圈子里,会被排斥的。
杨素却是笑着,“二哥,刘氏此难,弟弟想要出手,却又怕二哥责备,只得死死忍耐,今二哥来此,弟弟是真忍耐不住了”
刘康责备地看着他,既是心疼,又是感动,“傻小子,你今日如此,恐怕消息随即便会传到那些门阀士族的耳里了”
“哼,随便他们如何想,我宏农杨氏那也不是吃素的”,杨素冷哼说着,面上无惧。
“二哥,我已在前方准备好了住处,此番过来,你怎么也得陪弟弟我大醉一场不可”
“哈哈……好,既然处道相邀,二哥自是应从”
“是处道吗?”,后方的马车内,韩氏的声音传来。
杨素闻言面色大喜,随即朝着马车迎了过去,“二嫂,正是处道”
韩氏掀开车帘,目含泪光,“臭小子,走了这么多年,都不来看看你二嫂”
杨素面色赫然,有些惭愧地抱拳弯腰道,“二嫂,都是处道的不是,请你责罚”
韩氏认真地看着他,“处道知错就好,等刘氏再安定下来,哼,二嫂再找你二哥好好说道说道”,说罢,还满怀深意地瞪了刘康一眼。
刘康脖子一缩,背脊有些发凉,看着杨素苦笑难止。
杨素看着二人苦笑,这二嫂子,都这么些年了,威风还是不减当年啊!
“二哥,烈儿的孩儿可曾来了?”,杨素在队伍中扫视着,一边出声问着刘康。
刘康走上前,“长卿孙儿伤势未愈,而今尚还留在长安呢”
杨素的面色有些冷冽,烈儿当年身死,他悲恸到吐血,直至今日,他还不放弃,仍然在一直暗中查探着。
“二哥二嫂,咱们先去前方落脚可好?”
“可”,韩氏应声
杨素与刘氏的渊源,那是在他少年时。
四十年前,正值少年的杨素立志恢复祖上荣光,辗转千里求学。
在北境时,遭逢胡人南侵,被裹挟进入草原,九死一生,后为刘泰所救。
回到三阴口后,他感念自身文弱,生起了文武双修的心思。
在草原上,他见识过刘泰的武勇,遂拜求刘氏槊法,意欲成为一名儒将。
那时大秦文武倾轧严重,刘老太公自是不允。
杨素失望之余,却不放弃,逗留在北境不肯南归,机缘巧合下结识了韩氏。
韩氏性子直爽,知晓其身份后并不排斥,还大方接纳了他,将他介绍给刘康。
一来二去,杨素、刘泰以及刘康三人,建立了深厚的情谊,刘泰和刘康渐渐传授了他一些功法,并暗中帮助他修建。
此事最终暴露,刘泰和刘康被刘老太公动用家法,抽得半死不活的,很是凄惨。
杨素惭愧至极,请罪于刘老太公帐前。
他的坦诚和真挚,打动了刘老太公,在刘泰二人的帮助下,暗中拜了刘老太公为师。
自此,三兄弟驰骋草原,刘泰与刘康也打下了黑甲双雄的名头,因他隐藏在暗中,所以才不曾有他的名字。
后来,刘泰接掌黑甲,他因为想念家中双亲,垂泪离去。
临行前,两位兄长告诫,不得暴露他与刘氏的关系,否则,杨氏必定遭受排挤打压,在门阀士族之内失去立锥之地。
他当然拒绝,两位兄长和嫂子待他如亲弟,他怎么可能会隐藏。
刘泰和刘康为了保护他,只得威胁,若是他们之间的关系暴露,便不再认他这个弟弟。
他悲伤大哭,只能委屈点头。
十九年前,黑甲遭劫,他意欲北上,可却被大哥刘泰的一封信阻拦。
而今,刘氏如此,我杨素怎么可能再忍气吞声。
“大哥,二哥,弟弟已经忍了十九年了,真的忍不住了”
他心间想着,看着身侧的刘康,轻轻地笑出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