助理很快将车开到医院。
陆沉聿始终紧抱着唐言希,再加上他的外套还裹在她身上。
硬是将唐言希原本苍白的脸色,给捂得红扑扑的。
再配上一双水润清眸,眸光滢滢,使她看着比平时要多了几分女人味。
陆沉聿这一路都是火急火燎,只恨自己没长双翅膀似的。
当飚得飞起的豪车停下来时,他也突然冷静下来,渐渐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从医院出来后,他就一直祈祷她是真的怀孕。
或许是这种祈愿的情绪太过强烈,也可能是她的乖顺强化了他的错觉。
直接导致他看到她裤子上的血时,竟下意识就以为,她是流产了。
但实际上!
她怀孕这个事,是他利用医生骗她的啊!
她到底有没有怀孕,医生给的真正检查结果他还没看啊!
也就是说!
她裤子上的血,可能不是流产,而是单纯来姨妈了!
此时此刻,陆沉聿的心跳一下一下慢下来。
他的情绪就像过山车,那种几乎将他折磨到疯狂的惊惶悲痛,此刻又渐渐变了另一种味道。
另一种滋味也不好受。
他当然希望她不是流产,而是单纯来姨妈。
但这样,他这谎言没持续多久,马上就会被拆穿!
陆沉聿原本就足够紧绷的身子,又僵硬起来。
脑袋里刺刺的疼。
这种感觉,就像罪大恶极却仍有良心的囚犯,马上要接受法官最后的审判。
唐言希被捂得瞌睡都又来了,哈欠被她憋回去变成了眼泪滴滴,溢在眼角。
她眯了眯眼,瞧着这男人从最初的惊惶痛苦,变成现在的纠结。
她渐渐意识到。
堂堂鎏韵集团说一不二的掌权人,他可能又犯蠢了!
流产的痛苦,他竟然在还不确定的情况下,比她还真情实感的经历了!
唐言希现在都有点担心了。
陆子清长到三四岁的时候,都还一直傻乎乎的。
她还以为是年纪小。
现在想想,没准是随了他的蠢爸爸……
他意识到了问题所在,但她还得继续卖惨啊。
唐言希从西装外套里伸出小手,有气无力扯了扯他衬衫衣摆,虚弱的声音喊了声:“老公……”
这一声老公,陆沉聿多久没听到了?
这一声老公,饱含了多少依恋与信赖?
陆沉聿微抿了抿唇,眼神晦暗不明。
他抬手轻抚去她眼角的泪滴,先是动了动嘴唇,顿了半秒才发出低沉沙哑的声音:“对不起。”
唐言希靠在他身上,一脸天真善良,眼泪还又掉出来了,自责与委屈涌上来:“你说什么对不起?是我……”
说着,她心里也是一阵恶寒。
哎呀妈呀,白莲花也不是谁都能装的……
陆沉聿也没再多说什么,很快又将她抱去了医院。
该面对的,总要面对。
张医生一直都等着这一刻。
她自身似乎就是个戏精,演技稍显浮夸。
先是彷徨无措,犹豫半天,才颇有些愧疚地向唐言希道出“实情”:“唐小姐,对不起……”
唐言希一脸惊恐,眼泪又啪嗒啪嗒了:“医生……我……我是不是,以后都保不住胎了……”
“不是。”医生像是被她的“悲伤”感染,痛心疾首地叹了口气,“是我对不起你。”
“有人给了我一笔钱,让我将您诊成是怀孕,但实际上,您没有怀孕,这次单纯是来姨妈。”
她说有人的时候,一脸很忌惮的表情。
但那眼神,分明往陆沉聿身上瞟了一眼。
这消息来得太过“震惊”,唐言希整个人呆住了。
医生还想继续飙一下她浮夸的演技,但突然诡异的气氛,让她感觉浑身不自在。
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陆沉聿从始至终,神情很冷很沉。
他清清冷冷的视线,在唐言希和医生身上来回绕了一圈。
然后,垂下眼皮,一把攥住唐言希的手腕,又一次将她揽进怀里。
他目光很淡,看着医生:“洗手间在哪?”
医生莫名就有点怕怕的:“这,这一楼,是出门往右,跟着指示牌指的方向……”
陆沉聿没听完,便拉着唐言希往外走。
医生慌忙递过去一包卫生巾:“呐,这个……”
陆沉聿看都没看。
这时候,唐言希也渐渐感觉到不对劲。
她就这样,被陆沉聿带进了女洗手间!
她惊了一声:“这是女洗手间!!”
但这男人丝毫没有顾忌,硬是推着她进了一间隔间。
卫生间是给单人用的,两个人挤一间,则显得有些拥挤。
唐言希被推得坐到马桶上。
面对冷面修罗般的男人,她心脏噗通噗通,有点怂了:“你,你怎么……”
男人嗓音很淡,眸光如古潭般深邃冰寒,薄唇冷冷地吐出三个字:“脱裤子。”
唐言希:“???”
陆沉聿双眸一眯,微压了腰杆,深冷的嗓音带着强烈的压迫感,一字一字:“要我帮你?”
“你……”唐言希咽了咽喉咙,嗓子有些发紧,“你知道了?”
陆沉聿似嗤笑了一声,眼神漆黑如夜,抬手捏住她的下巴:“你不觉得自己演技太浮夸?”
“……”
唐言希这个时候倒是注意到,他的左臂上,竟有血迹渗出了衬衫布料。
想来,是抱她来医院的时候,伤口裂开了。
唐言希眼神微闪了一下,最后目光坚定地抬眸看他:“是,我提前知道了你收买医生设计我,然后将计就计,演了这出戏。”
陆沉聿难得离她很近,目光与她对视。
她的眼睛清澈得像一面镜子,他能从里面看到自己。
默了好半晌,他喉头哽了一下,嗓音沉沉:“那血,是假的。”
唐言希这次没有犹豫:“是。”
陆沉聿:“你的乖顺,是装的。”
唐言希声音寡淡:“你已经有所察觉了不是吗?”
有所察觉吗?
陆沉聿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有所察觉。
但他从很小就知道,人不可以沉溺于美好。
就像温水煮青蛙,那些美好的感官,会影响人的判断,让人产生错觉,甚至深陷危险而无知无觉。
陆沉聿缓缓忆起儿时受训练的日子。
他压低的腰杆,缓缓直了起来。
他看唐言希的目光,越来越平静,平静得让人害怕。
唐言希内心有种莫名的波动,被她压了下去。
她也是平静地看着他,再没有计划中的化假悲愤为真力量,而是只剩下一派冷静:“这件事,是你有错在先。我只是顺着你的计划,反击了你,不是吗?”
“是。”
陆沉聿漆黑的眼色,越来越深,仿佛能将人灵魂都吸进去。
他看着她,有一刹恍惚,最后归于冷漠。
如斯美人,般般入画。
她是世间最毒的毒药。
戒了,是好事。
陆沉聿嗓音很淡,陈述事实:“游轮周一的凌晨回到澳城,我周一回帝都。”
唐言希眸光微动,接他一句:“到时候去民政局,把离婚的事,了结了。”
陆沉聿没再多说什么,转身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