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沉聿眉梢微动,眼神晦暗不明:“你觉得不妥,可以和我闹。”
“闹?”唐言希是真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像是会无理取闹的人吗?”
陆沉聿神色沉寂淡漠,脸上的肌肉却一点点紧绷。
在他以Ghost的身份教她黑客技术的时候,只觉得这女孩没心没肺又无忧无虑,像个永远也不会长大的调皮小孩。
在与三次元的她切身接触时,他也是这样的感受。
但不知什么时候起,她表面看起来依旧是无忧无虑,乐观又开心。
可那双眼睛里,染上了毫不掩饰的坚定,以及掩藏极深的悲伤。
像是一夜之间,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她就长大了。
成熟得让人心疼。
可是,为什么?
陆沉聿想不明白。
他眼神专注地看着她,纯黑色的眼眸,深不可测。
唐言希则是目光淡漠地瞥了眼桌上那两张卡,又轻笑了声:
“我认识的陆沉聿,从来不是一个会死缠烂打强取豪夺的人。”
陆沉聿依旧是那一副强势又冷戾的样子,眼神深邃,声音冷静:“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
唐言希微扬着下巴,目光直直地与他对视:“或许并不了解。但是,你又有多了解我呢?”
听起来是一个问句。
但陆沉聿分明从这个问句中听出了威胁的味道。
她的坚定,是一种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绝。
那样决然的眼神,好像在说:如果你一定要强取豪夺,我也不介意撕破脸,鱼死网破。
撕破脸的话,就是闹上法庭。
就算他手段通天,能够左右法官的判断。
但她一定要逃离他呢?
他还能打断她的腿,将她强囚在身边吗?
“如果真的怀孕,你也会这么坚决要离婚?”
陆沉聿很轻的声音问了出来,但不等回答,心里仿佛已经有了答案。
他突然觉得,他好像真的一点都不了解她。
不了解她的决然,不理解她的狠心。
就算孩子生出来没有爸爸,她也不在意吗?
唐言希没有回答他,她当着他的面,将离婚协议上关于抚养权的补充条款删除,声音冷清道:
“如果我真的怀了孩子,如果你一定要和我争抚养权,我可以破釜沉舟,和你不死不休。按照你的说法,这条关于抚养权的条款,其实是没有必要的。”
“还有,你重新分给我的财产,也没必要。至于你从盛海帆那里买下我付出的代价,我会想办法还给你。”
她的声音异常冷静。
却听得陆沉聿胸口酸涩地疼。
心里空落落的,像被人掏了个洞,凉凉地漏着冷风,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将那漏洞填补上。
而这种“不知道”,又转化成疯狂的躁郁,让他心里涌起戾气。
恨不得不管不顾,将她揉进自己骨血里!
陆沉聿深深地呼吸,克制着自己。
唐言希将离婚协议重新修订好,才又看向他。
却看到这男人眼神可怖,要将她生吞活剥了似的。
她也深深地呼吸,眼里透出淡淡的疏离:“按照……”
她话才出口,坐在电脑桌上的男人突然起身,又朝她压低了腰杆。
等她反应过来,这人已经一手按住她肩膀,一手掌控住她下巴。
那张俊脸,就这样压下来!
她未说出口的话,被他的唇堵住,带着真真切切要将她生吞活剥的气势!
唐言希挣扎中,狠狠咬了他的唇。
等他松口,她瞪大了眼睛,像是第一次认识他般,眼神里毫不掩饰自己的陌生感。
陆沉聿唇上流血,抬手以大拇指抹唇。
唐言希抽了纸巾擦嘴,整个人也从电脑椅里站起身。
她往远离他的方向退了几步。
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觉得——
或许,他说得一点没错,她可能是真的不了解他。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像强吻这种事,他做不出来。
可现在,他不仅做出来了。
那眼神,更是让她觉得,他还可以做得更绝!
他不是不会用强,单纯只是习惯了克制!
想到这里,唐言希整个人都戒备起来。
再开口时,也不像之前那般无所顾忌了:“你什么时候回帝都?”
陆沉聿眼神隐晦深暗,像是蒙了一层灰色雾霭,毫不掩饰他的阴暗森冷。
默了半晌,他声音冷沉:“周五。”
唐言希没再说可能刺激到他的话,只是冷静道:“我跟你一起回去。”
这话说得不带任何情绪。
但陆沉聿分明听出了潜台词——
周五,去民政局离婚。
他深深地呼吸,终于没有做出更可怕的举动,而是从病房里离开了。
陆沉聿很爱惜自己的嗓子,抽烟喝酒都很少,包括食物也鲜少食用辛辣的。
但从病房出来后,他径自去了医院的吸烟区。
暗红的火星,在指尖划拨。
袅袅烟雾缓慢上升,掠过他高挺的鼻梁,凌厉的眉骨。
那一下吸得太猛,他胸腔震颤,猛地呛了两声。
一根烟只燃了半截,便被他捻灭,扔进垃圾桶。
随后,掏出手机,给陆彦清发了条消息。
只有四个字:【离她远点。】
这四个字,愣是让陆彦清盯着看了三五分钟。
末了,陆彦清鼻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八年了。
他曾在方方面面,试探这位侄子的底线。
得到的结果是侄子对他几乎无限度的容忍。
却没料到,他还什么都没做呢,侄子就主动发来警告。
为了个女人啊……
陆沉聿离开后,唐言希也找去了特内尔休息的病房。
特内尔人已经清醒了,但不知是经历了洗胃还是怎样,脸色明显有些惨白。
吊瓶里的药水一滴一滴下坠。
特内尔看到唐言希时,惨白的脸色瞬间酡红,眼神更是胡乱飘飞,就是不敢落她身上。
唐言希被陆沉聿整得糟糕透顶的心情,倒是被这个大男孩的反应给逗得缓和不少。
她揶揄的声调调笑道:“小鲜肉这是还记得被下药后的事儿?”
特内尔脸上的红瞬间蔓延到脖子,活像喝了半斤白酒,声音都冒着热气似的:
“对,对不起……”
唐言希大大咧咧坐到探视的座椅上:“你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该说谢谢才对吧?”
“谢,谢谢。”
“哈,真乖。”唐言希眼里笑出小星星,恨不得再伸手摸摸这小乖乖的脑袋。
特内尔羞赧得不行,又别扭地补充道:“我是真的,很感谢你。”
唐言希挑着眉梢笑:“只有口头感谢?”
特内尔脸色更红,觉得她这话说得好像是要他以身相许似的。
不过他也知道她只是在开玩笑,于是并没有回答,而是不断深呼吸,努力想将脸上的热意冷却下去。
唐言希笑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没逗他了,敛着声问道:“为游轮上的竞赛,你欠了段家多少钱?”
“五百万。”
五百万?也没有很多嘛。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唐言希顿时觉得自己可真是膨胀了。
五百万其实挺多了,对普通家庭而言。
特内尔显然就是普通家庭的孩子,这五百万,他当下肯定是没有的,要赚下来恐怕也得花上不少时间。
唐言希思索沉吟片刻,直接道:“你是愿意欠段家五百万,还是更愿意欠我五百万?”
特内尔这会脸色是好多了,皱着眉问:“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