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一进发出了暗号,群豪纷纷拿起兵器,准备过去擒拿段梓守和徐咏之。
“且慢!”
孙一进扭头,看见说话的是周卓成。
群豪都暂停了动作,等他的命令。
毕竟,他才是这次行动的老大。
“我要杀了这个人。”
周卓成一手指向徐咏之。
“周将军,这是长公主一直在找的人,抓活的,不是功劳更大么?”孙一进低声说。
“我们这次接到的命令是什么?”周卓成问。
“把徐知训的小女儿带回去。”孙一进说。
“如果遇到反抗怎么办?”周卓成又问。
“除了张天师和张悲道长,其他反抗者可以格杀勿论。”孙一进说。
“这个人在反抗,对吧。”周卓成说。
孙一进一下子就明白了。
李连翘命令他们去龙虎山要人的时候,不知道徐咏之在这里,自然也不会下关于徐咏之的命令,但是徐咏之突然出现,如果机械地执行命令的话,杀掉也没什么问题。
周卓成要杀徐咏之,就是现在。
如果长公主在跟前,一定又要捉活的了。
不知道为什么,长公主一直都要抓活的徐咏之,长公主的说法是,只有他懂得死灵术,但是打到现在,徐咏之还没有召唤过死灵,可见这个借口不太靠谱。
巫师界的事情,周卓成这些年也听到一点,“一个强大的混血巫师会统领巫师界”的预言,他大概知道。
李连翘可能想做的就是这种事儿。
一想到李连翘想给徐咏之生孩子,周卓成就恨得咬牙切齿。
当然,一想李连翘想给自己生孩子,徐咏之也会恨得咬牙切齿。
这两点,这两个死仇虽然能完全一致,但是周卓成的怒火,只会发泄在徐咏之身上。
只要杀掉这个小子,李连翘从此也许就会接纳自己呢。
周卓成十几年前就喜欢李连翘了,那时候周卓成是攻克闽南战役中的少年将领,而李连翘是在朝廷中风光无二的宫廷女巫。
周卓成见到李连翘的第一眼就惊呆了。
天下怎么有如此美丽的女人。
从此就是裙前裙后,当牛做狗。
周卓成也是不断立功,后来攻打马楚的时候,也是拼死向前,军功显赫,心里总想着立一个大功,也许皇上就能恩典一下,问他要什么,那时候他就要李连翘。
可惜时过境迁,李连翘成了长公主,周卓成娶她的难度增加了。
虽然民间谣言纷纷,都说李连翘是李煜的女人,但周卓成坚持不听、不信、不转账、不付款,而且所有敢传谣信谣的人,都被他送进了监狱。
“长公主就是这世界上最纯洁最美丽的少女。”
周卓成的脑海中一直有这么一个信念。
谁也不知道到底是他自动生成的,还是李连翘乘虚植入的,现在看起来前者的可能性比较大。
总之,李连翘做什么,他拼了性命也要做到,李连翘做了什么,他无论如何也能原谅。
在徐咏之出现之前,周卓成认为自己是李连翘最喜欢的男人,但是徐咏之出现之后,尤其是知道了徐咏之和李连翘着色园一夜之后,周卓成有点崩溃。
不过他很快就自己解决了这个心结。
“长公主是个巫师啊,巫师哪有亲自和男人睡觉的,显然是陈小幻替她睡的,这是策略,一定是。”
当然他从来没想过,陈小幻自己也是巫师,女巫师也不是什么事情都用幻术的。
无所谓,喜欢一个人,绝对不会允许她有错误的,你会帮她把错误圆过去,抹平了的。
周卓成就这样恢复了心理平衡,但是他绝对不能原谅徐咏之,虽然他认为俩人没有真的发生关系,但是只要江湖传言有这件事,徐咏之就必须得死。
“我不允许任何人在长公主的舔狗榜上超过我。”
他不恨余知让,或者什么其他人,因为他们都在自己脚下。
但是他不能原谅徐咏之,因为徐咏之已经把他踩在脚下了。
李连翘懂得自己的魅力,她也知道周卓成的迷恋,但是她想得很明白:
偶尔甜头会给一点。
比如偶尔给你看一眼穿睡衣的样子,偶尔给你看一看**的脚踝,必要的时候,深情地说一声“谢谢”,给一个暧昧的眼神就够了。
但是什么实质的,绝对没有。
一来,舔狗不能喂饱,喂饱了就不舔了。
二来,长得那么丑,实在是睡不下去。
这十几年里,周卓成比李连翘扭曲得还厉害。
两个男人同时爱恋一个女人,可能会有惺惺相惜之感。
如果一个男人常年求之不得,而另一个男人上来就轻易拿下,前者会对后者有着最大的怒火。
孙一进因为身体原因,对女人毫无兴趣,他是个标准的政治动物。他看长公主,完全不会有想法的。
但是他懂得察言观色,见过多少这样的男人了。
一看这个场面,就明白了。
“全听将军安排!”孙一进答应得干脆。
周卓成一挥手,几十个弩手从后面上来,对准了张千忍、张悲和龙虎山的弟子们。
先把援军克制住。
周卓成自己拿起一架弩,向徐咏之一步一步地走去。
越慢越好,越慢越能折磨对方。
他脸上盛开着狞笑。
今天这个场地上,老子说了算!
段梓守看见他要过去伤徐咏之,大声叫骂:“丑八怪!恶棍!”
周卓成抬手一箭,打在段梓守的右胸上,段梓守一下子就疼得张不开嘴了,衣宗敏也趁机摆脱了段梓守,站了起来,阿脆跑过去救护段梓守,衣宗敏知道她本领低微,也没有阻拦。
周卓成缓缓地上了又一支弩箭,走向徐咏之,瞄准了他的左腿。
“嗯!”徐咏之左腿中箭,但他勉强支撑着身体,没有倒下。
周卓成又上了一支箭,瞄准了他的右腿,这时候,有人过来按住了他的弩。
“够了,你射死了他,长公主那里怎么交代?”
衣宗敏拦住了他。
“怎么,掌门人心疼自己的师兄了?”周卓成斜眼看着他。
“不是心疼,我答应过长公主,要把活的徐咏之送给她,衣某说到做到。”
周卓成当时血就冲上了额头——怎么情敌到处都有!
“我拿到的命令是阻挡者格杀勿论。”周卓成没好气地说。
“他没法阻挡你了,现在他是我的俘虏。”衣宗敏说。
“这个人诡计多端,还会妖术,你可以直接把他的头带回去。”周卓成还有一丝侥幸,以为他放不下的是功劳。
“姓周的,我再说一遍,我答应过长公主,要把这个负心人活捉了送给她,一个男人对一个女人的许诺,没有什么比这个更神圣了吧。”衣宗敏说。
“果然是情敌!”周卓成一冲动就想连衣宗敏也杀了,但是想想这个人剑术很好,赶紧收敛心神,还是得拿官威来压他。
“哦,你不是贪功,你是情种,你对长公主有什么不切实际的幻想啊,告诉你衣宗敏,长公主是南唐的女神,岂是你高攀得起的!你这个破落户小老道认清自己,不要有什么幻想比较好!”周卓成这时候已经不要体面了。
“老子没追到的女人,你又算老几!”这就是这句话的潜台词。
徐咏之看着这两个人,苦笑了起来,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李连翘啊李连翘,你好厉害。”
周卓成和衣宗敏正在争风吃醋,突然看到徐咏之这个“好处占尽”的男人,不由得怒火中烧。
衣宗敏冲过去,一把就抓住了他的衣领。
“等你见了她,要向她道歉!”衣宗敏直勾勾地瞪着徐咏之。
“衣宗敏,你是棋子。”
“什么?”
“你被李连翘利用了,你喜欢她,对吗?”
“你!”
“我也喜欢过,我知道那种感受。”徐咏之说。
“某一刻,你会觉得,为她做什么都可以,你可以伤害喜欢自己的人,也可以怠慢关心自己的人。”
“李连翘是操纵人心的高手啊,她看出你有一点点恨我,就能放大到一百倍,但是你从来没想过杀我,所以她不能让你杀我,她让你来抓我,你答应了,对吗?你骗自己说,把我抓回去道歉,李连翘不会伤我,还会喜欢你,对不对?”徐咏之说。
衣宗敏一下子就好像明白了什么。
“原来,我才是那个贪恋女色、行事糊涂的人啊!我对徐咏之的每一点愤怒,其实都是对自己的愤怒!”
“你是不是睡眠很差?是不是脑子里总有一个声音,告诉你长公主要你做什么?她播种了一个念头,在你头脑里,她利用你的爱欲,让你抓自己的兄弟,让你反对自己的师门,让你成为武林中的笑柄。”徐咏之说。
“宗敏哥,我是唯一一个敢于摆脱和对抗李连翘的人,你看看我付出的代价。你可以顺从她,但你只会一辈子成为她的奴隶,在嫉恨和求之不得当中辗转反侧,看看这位节度使大人吧,他就是你的榜样。”
“你也可以像我一样对抗那些念头,可能会付出惨痛的代价,但我们的意志,是自由的!”
衣宗敏脑中一片混乱。
周卓成两眼冒火:“衣宗敏,滚开,老子要杀了这小子!”
“如果要死,我希望你动手,衣宗敏,你的剑阵很厉害,你现在很强,你杀了我我就认了,但是从今天起,你们七个,就是为了一个女人杀死师兄之人,但我恳求你,掌门人不要做了,带着我的头去见李连翘,不要伤害师伯和太师父,不能一错再错。”徐咏之说。
徐咏之的腿支撑不住了,他坐在了地面上。
衣宗敏蹲下,非常痛苦地抱着自己的头。
“我脑子里也有声音,”徐咏之说,“我没法杀李连翘。”
“她能给每个人植入一个声音。”衣宗敏说。
“但她给我植入的这个声音完全是一句废话,因为就算不植入这个声音,我也没法杀她,我会因为羞愧和软弱而下不去手。她浪费了一个最好的机会,如果她在我脑子放下一个我喜欢她的声音,只怕我才会永远痛苦不堪。”
“周卓成,衣宗敏,我比你们两个人都幸福,我到死都是自己的主人,而你们,都是李连翘,这样一个可怜的控制狂的奴隶。”
“我说最后一遍,你给我滚开,我要杀他!”周卓成恼羞成怒。
衣宗敏回头看看周卓成,怒火中烧地说了一声:“不行!”
“他是我师兄,你不能杀他!”衣宗敏也冲着周卓成吼了起来。
话音刚落,弩箭就射穿了衣宗敏的脖子。
“掌门师兄!”另外六个师弟纷纷过来救护他。
衣宗敏向徐咏之伸出了手。
“宗敏哥……”
徐咏之眼泪唰就下来了。
弩箭穿透了脖子,紧贴着脖子上的大血管,但是没有伤到喉咙,所以衣宗敏还能勉强说话。
“大师兄呀,”他看着徐咏之,“我一直都很羡慕你,有那么好的家,那么好的爸爸妈妈,师父疼你,我,没有呀……”
“宗敏哥。”
衣宗敏的手松开了。
这个心有不甘,又情深义重的男人,就这样纠结地死掉了。
王宗义去摸衣宗敏脖子上的哨子。
“报仇!”
周卓成看得明白,一箭射在他手腕上,王宗义一声惨叫。
“啊,不行不行,这个不行,知道你们这个剑阵厉害。”周卓成一脸坏笑。
吕宗富已经站不起来了,只能破口大骂:“恶贼!我们兄弟被你骗了!”
“这个世道,就是要淘汰笨蛋的吧。”周卓成笑着说,“一个笨蛋领着六个笨蛋,跑来跟自己的兄弟动手……”
周卓成一挥手,身后的六个弩手都压上了箭。
“狗贼!”吕宗富年轻的声音充满了绝望。
周卓成再一挥手,六个宗字辈的弟子都被射中了心口、咽喉之类的要害处,只有射中吕宗富的那一箭,射在小腹上,他一时没有死去,痛苦地呻吟着。
周卓成扭头就给了射箭的那个家伙一个大耳光。
“笨蛋!”
“是!”
“算了,让他多疼一会儿也好。”周卓成说道。
“大,大,大师兄。”吕宗富低低地说。
“宗富,兄弟……”
“我错了,对不起……”宗富说。
“没事,大师兄不怪你。”
“我害怕,我……看不见……”
这孩子还没长大,睫毛长长的,他的呼吸一阵急促,睁着眼睛,死了。
“没事的,没事的,大师兄马上就来了……”徐咏之给宗富合上眼睛。
徐咏之已经遭遇过许多大变,但这次仍然感受到了不一样的悲伤和愤怒。
他用剑撑着自己爬起来,一步步挪向周卓成。
爬过去,蹭过去。
掐死他,咬死他。
“徐大哥!”阿脆在一边抱着重伤昏迷的段梓守,不忍再看。
天师爷张千忍迈动老腿要上前,被那群弩手中的一个一支弩箭射在脚前面,张悲赶紧挡在老爹身前。
周卓成把左臂抬起来,给自己的弩做了一个支架。
满满的仪式感。
杀自己深恨的人,就得这样。
“我要射爆你的眼睛。”
“就算长公主想要看看你的脸,也会是两个血窟窿。”
在李连翘面前有多卑微,在别人面前就有多疯狂。
徐咏之往前继续挪动着步子,只要自己没有倒下,就一定要接近目标!
这时候,突然天师府门外传来了三声震耳欲聋的锣声。
“都给我住手!”
一个颇有气势的男子声音在空中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