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他给我讲的这个传说，如果你去看看挂在墙上的那些报纸剪贴，你就会看到完全不同的历史故事，但是对于我来说，唯一的最好的故事就是我父亲讲给我的那个。”

“给我讲讲。”

“雍术是个光芒万丈非常有领袖气息的人，他非常有凝聚力，所以在这里他聚集了一帮忠实的客户和朋友。他总是相信自己就是凤凰涅槃时候的产物，就像龙舌兰的传说那样，只要等到下一次的凤凰涅槃，他就可以成为伟人，然后留名青史。实际上今天已经没有人再谈论他阴暗的那一面了。”

“阴暗的那一面？”

“没错的，除了创作，聊天，喝酒喝抽烟以外，也没有做什么其他的事情，不过，除了......”

“除了什么？”

“他喝醉的时候就虐待金林真，拼命的打她，在她身上画画，用小刀。”他指着上面的画框说道：“看，那张照片上面的就是他们两个人。”

她顺着李汉斯的手指的方向看去，仔细观察着上面那张发黄的黑白照片，上面的男人头发梳向后面，旁边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梳着民国时期上海滩女人典型的披肩卷发，穿着修身的旗袍，手里还拿着一把绣着梅花的扇子，他们两个人都是笑眯眯的。

“但是她怎么会不反抗呢？”

“因为她爱他。”

“这并不是借口。”

“她在国外的时候就做各种工作去养着他，在回国之后也继续这样的生活。”

“但是她怎么能够忍受他这样的家暴呢？”

“因为她深爱着他。”

“这也不能作为伤害自己的借口啊！”

“他有病。有一天，天气很阴暗，雍术就突然的去世了，谁知道是不是喝多了，或者得了绝症之类的，”他打断了林尚说道：“就在那个时候，这个地方和金林真的爱情就变成了传说。”

“为什么？”

“金林真决定把一切雍术活着时候的东西都按照原样保留。你看那些隔板上的瓶子。”

“上面全是油垢。”

“墙都没有重新粉刷，音乐还是照旧，金林真还是穿着那条黑色的旗袍站在吧台后面，你去点东西，只要不是龙舌兰，她就摆出一副臭脸给你看，然后低头喃喃自语。如果你进来，她就会给你一个微笑，一边用抹布擦桌子，一边给你提建议，给你推荐龙舌兰，就好像每个人都必须记住她的那个爱人，把喝这种酒作为应该负担的责任一样。我从很小的时候起，父亲就准许我喝这种酒了。”

“起初，他也许就是为了缅怀这个伟大的画家，还有他那个在创新会运动时期的朋友，于是在歌碟里总是播放那首周旋的《何日君再来》：好花不常开，好景不常在。愁堆解笑眉，泪洒相思带。今宵离别后，何日君再来。喝完了这杯，请进点小菜。人生能得几回醉，不欢更何待。来，来，来，喝完这杯再说吧.........但是却出现一个难以理解的现状，那就是来的人越来越多了。”

“龙舌兰酒吧的传奇就是金林真对于雍术爱情的纪念，它已经超越了这个精尽而竭的画家本身。而金林真，尽管因为自己的爱情承受了那么多的折磨，她还是像个拿着武器的斗士，一直努力营造这里的良好气氛，毫不客气的把不速之客赶出去。九十年代初期的时候她退休了，这里还是保留了她的传统，它的继承人也努力将她的精神传承下去。”

李汉斯一口将他的龙舌兰喝光了，又一次看着林尚，嘴角边浮现了一丝浅浅的微笑。

“你能够爱的这么深吗，善善？”

“我不认识雍术，但是如果你去向金林真打听雍术，她会告诉你他是一个艺术家，她的视线会飘回到从前，她的唇边洋溢着笑容，她的话语之中也尽是崇拜之词。你可以如此深刻的珍视一个男人吗？甚至是用你的毕生之力来养活他，在他生病的时候照顾他，甚至是忍受他的恶劣态度？”

“不会。”林尚毫不犹豫的回答。

李汉斯笑了起来，看起来很满意的样子。

“看到了吧？”他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继续补充说道：“还有完全不同的生活方式，还有完全不同的爱情方式，还有人能够为他的所爱之人做出这样的牺牲，还有人为之付出生命。”

林尚陷入了沉思。

李汉斯这样说这些到底是为了什么，他是在影射他的父亲吗，还是在说他自己，或者两者都有呢。

从酒吧出来后，他们朝加德广场的方向走去。林尚把手垂下来，离李汉斯的手那么的近，也许纯粹只是两只手能碰一下，或者最终它们能够像他们小时候在外面散步时候的那样，紧紧的握在一起。

她都没有注意到李汉斯的背后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孩，她一把拉住李汉斯的胳膊。

“哈喽啊，亲爱的！”她声音奇怪的说道。

李汉斯回过头去，以至于林尚都没有看到他的表情。

“你好，克里斯！”他回答道。

克里斯穿着一条鲜艳红色的抹胸裙子，她个子高高的，长的还挺漂亮的，但是她的妆画的实在是太过妖艳了，而且穿着的高跟鞋显得更加的夸张。

“亲爱的汉斯，好久没有看到你了。”

听听这声音，林尚在心里想到。

“的确很久了，”李汉斯回答道，还补充说：“我给你介绍一下林尚，她是我的童年伙伴，从四川过来看看我们。”

“幸会，”克里斯说道，但是没有松开挽着李汉斯的手，还给了林尚一个拥抱，但是连肩膀都没有碰到，不过声音倒是很响，尽管她觉得非常的别扭，不过还是友好的朝克里斯笑了笑。她身上的香水味实在是太重了，甜的让人有些觉得齁鼻。

“你好。”林尚说道。尽管她并不是很想和克里斯打招呼，甚至很奇怪李汉斯竟然会跟这样的女孩子成为好朋友。

“是普通朋友还是非常朋友？”克里斯冲着李汉斯发问道。

“是一个我非常心爱的女性朋友。”李汉斯肯定的说道，脸上露出一丝顽皮的笑容。

“啊！”克里斯惊叫了起来。她那肥厚的涂着深红色口红的双唇张开，露出了两排被烟草熏黄的牙齿，然后看着林尚说道：“那我们就可以玩三人游戏啦。”

林尚听的惊呆了，一连好几秒钟都说不出话来，最后她才反应过来这个克里斯说的那句话的意思。

克里斯是个妓女，她是来招揽生意的，林尚看着李汉斯，而他却微笑着看着林尚，似乎在等待她的抉择。

林尚的脸一瞬间就变得绯红了，感觉非常的尴尬，这么多年以来，她一直觉得能够非常好的把握自己，可以很好的控制任何局面，还没有被弄得这样的不知所措过。但是她必须承认的是自己已经做好了那样的准备，因为她想证明李汉斯的性取向到底是什么样的，但是情况却又突然急转直下。

就在情况要变的更糟糕的时候，她突然惊讶的发现，自己好像理解克里斯所描述的那些场景中的某一个，于是她的眼前出现了一线曙光。

“你不是女人！”她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你是一个男人！”

“在很久以前你这样说还有点道理，宝贝，”克里斯回答道，脸上还是挂着微笑。现在她突然注意到克里斯的喉咙那里突出的喉结，：“但是我已经不完全是个男人了，我现在具备一半的女性特征！”

“来嘛来嘛，汉斯哥哥，”克里斯坚持道，看着李汉斯：“只要一半的价钱，我只收一半的价钱，其他的东西我提供。”

林尚简直不敢相信自己所看到的这一切，就好像是发生在别人身上一样，发生在另外的某个地方一样。那太不真实了，但是当她听见李汉斯说话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世界都快要崩塌了。

“你觉得这个节目如何，善善？”那双让林尚深深放在心里的蓝眼睛幽幽的看着她，他脸上则呈现出一副看林尚如何回答的模样：“我们走吧？”

“好的，我们走！”克里斯大叫道，一把搂住李汉斯和林尚的腰，：“走吧，宝贝。”

只有一刻，林尚幻想着在这样的两个人中间，李汉斯可以带着她逃离，只有短暂的一瞬间她是这样想的，随之而来的就是无尽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