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六点半。天上的橙色鱼鳞云已经略暗淡，一层铺天盖地的黑纱一寸寸地压低黑幕，地上万家灯火启明，喧嚣也明明灭灭地歇了语调。

“已到达目的地附近。”苏画姝跟姜小溪根据手机地图的导航，来到了这片路旁巷角。

路旁有一颗梧桐树，切下一方阴影。梧桐对面，是清吧“时光”。旁边不是菜市场或大型衣服店的售卖中心，倒是坐落得一方宁静。

“时光”的墙上贴着暗蓝色的瓷砖，搭着木质的门，显得颇有古色古香味儿，门上面微光不暗的地画着“时光”的艺术字，似是宁静里的雕琢。

走进这条巷，似乎真走进了时光轴里，喧嚣远去，自在安宁。

但这里面也不是什么声音也没有，隐约从这片时光里飘来一首歌，几两歌词，几句话，都是那么惬意。

苏画姝随着稀稀拉拉的电动车自行车的车堆里停了车，把电动车帽子扣下，搭载车头上。

姜小溪从车后面下来，她们从树的阴影里出来，灯光一片片切大，眼睛一分分亮起来。

沈暖阳抱着手，戴着一顶鸭舌帽，遮了他的小寸头，屈着一条腿倚靠在门旁一角，破洞黑裤潮T恤，衬着腿修长。等人的样子，微低着头，入眼了两双小白鞋，他抬起头来，温柔一笑。

苏画姝夸道:“今天还人模狗样的嘛！”

姜小溪补了句，“蛮帅。”不过声音偏轻，只有苏画姝听到了。

沈暖阳是给点颜色就灿烂的性子，回了句：“今天还蛮有眼光的!”

苏画姝真觉得沈暖阳不会讲人话，这是骂她平时眼瞎吗？还不是平时长得太狗摸狗样了!

“你来得也太慢了，不知道小爷我等了半个钟头吗？”沈暖阳嫌弃地撇了撇嘴。

苏画姝：“我错了！下次肯定熟练导航像熟练课本一样!”

苏画姝意思是，我导航又不是专业课!

沈暖阳待反驳，却注意到了苏画姝旁边的姜小溪，但一时间没有想起来她是谁，“苏画姝，还不介绍一下你朋友？”

苏画姝有些莫名其妙，刚想说不应该你给我介绍一下嘛，谁初中同学啊！但看到姜小溪失落地垂下眼睛，就明白了沈暖阳这个健忘症重症者的脑袋，就说，“这是姜小溪，我同班同学，听说你唱得凑合，就过来捧个场。这是沈暖阳，隔壁十五班的!”

苏画姝把他们当做第一次见面，重新介绍了一下。并且有些小生气，故言唱得凑合。

沈暖阳对这句唱得凑合也没生气，只是觉得姜小溪这个名字特别耳熟，但一时间也没有想起来，不过来者是客，他见到“捧场”的人还是很开心的：“姜小溪，我可以叫你小溪吗？”

沈暖阳见姜小溪点了点头，就说，“苏画姝，小溪!”叫苏画姝的时候透着一股子恶狠，喊小溪的时候却是礼貌温柔的，“杵这吹风吗？赶紧进去啊！”

苏画姝：“当然进去!看看你的歌有多辣耳朵!”

沈暖阳嘴角一勾：“耳朵别怀孕就行！”

“脸厚得能糊墙了！”

……

姜小溪听到了那句有礼貌的小溪，却只是让流海遮住了眼睛。

他已经忘记她了。

或者，从来没有记住过。

……………………………………

时光清吧里，苏画姝点了杯葡萄酒，给姜小溪来了杯低浓度的果酒。

找了个离舞台较远又能看到舞台里歌手吉他手风采的位置，沈暖阳本来给她们占好了位置，只不过那位置灯光太强，姜小溪有点儿局促，苏画姝会意，就换了了位置。

“坐你这位置要是唱得不好听，我们不好闪人！”苏画姝言语里半是戏谑地一笑，“还是那位置好!”

姜小溪偷偷揪揪苏画姝的衣角，知道她为了她考虑，但姜小溪觉得不应该拒绝沈暖阳的好意，而且苏画姝这话还是颇过分。

不过苏画姝知道沈暖阳的玩笑等级，别人还未必能开得起!果然他道：“就算小爷我魔音贯耳也得给我坐着!想逃，你尽管试试!”

“暖阳，下一首你唱啦!”有一个染发染成金棕色的女孩，像沈暖阳招了招手。

沈暖阳比了个“OK”的手势，扶了扶鸭舌帽，在上一首《好姑娘》曲终，那带着淡淡难受的嗓音跟空灵的忧伤的音符落下，他就带了他的吉他走上了舞台。

看到沈暖阳上来，欢呼声就响成了一片，沈暖阳展开了露齿笑，笑纹自眼角漫进灵魂的眼睛。

丫的，还说自己没人气，苏画姝觉得沈暖阳真够狗的!是形成反差让她崇拜还是骗她来捧场啊!

不管他有没有人气她会不来吗？

沈暖阳给苏画姝抛了个眼神，苏画姝瞪了他一眼：叫你骄傲!

清吧暗了下来，黑色的舞台上，属于他的几束光打下，配乐细细道来，独属于他沈暖阳低沉的嗓音，又像讲悠远又亲切的故事，千转回肠地从你的耳朵进去，钻进你的心里。

这首歌叫《明灭》，跟这个酒吧的灯光一样。

“蓝色萤火虫，燃烧在夜空

有颗星陨落，闪烁再闪烁

一双眼睛明亮地追逐

一颗怦怦的心有了温度

……”

苏画姝嘴角扬起一模弧度，微举杯子接着沈暖阳的目光。

而姜小溪怔怔地看着台上的少年，眼泪盈满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