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色渐暗。阳七兴奋地在乡间小路上,踏着厚厚的积雪,深一脚浅一脚地快步走着。快要到家了,他感到无比的激动。已经足足有年没有回家过年了。
快到家时,他没有像往年一样,看到熟悉的有点佝偻的妈妈的身影。而是一个身着红衣的姑娘站在有点破旧的木门口,向他微笑。他有点痴痴地,而又有点急切地,伸出手去与那姑娘握手。那姑娘格格地笑着,转身向堂屋奔去。阳七快步跟上,并伸手去扯那个姑娘的衣袖。一不小心,阳七被地上一块石头绊了一下,摔了一个狗吃屎。
阳七抹了一下脸上、嘴上的灰,抬起头来准备再去扯那美丽动人的红衣姑娘的裤脚。忽然,一阵冷风吹来。红衣姑娘变成了一只可爱的披着红衣的小老鼠。阳七赶紧爬起来,去抓那只红衣老鼠。红衣老鼠一点也不害怕,从容地沿着堂屋墙角边跑了起来。阳七就在后边追。红衣老鼠跑了十个圈后突然向空中跳了起来,正好落在阳七的头上,并顺溜撒了一泡尿。阳七又急又气,一手抹脸上又腥又臭的老鼠尿,一手狠狠地往头发上方抓去。
“看你往哪里跑!”阳七感到自己抓住了红衣老鼠那件耀眼、鲜艳的红衣,便使劲地扯。红衣从老鼠身上脱落下来,渐渐地变小、变小,最后变成了一张红红的小纸条,老鼠却不见了踪影。阳七挣大眼睛看,发现纸条上面有字。他揉了揉眼睛,准备去开电灯,可是怎么也摸不到开关。最后,他摸到妈妈经常烧火做饭的灶台边,找到了一盒火柴。他推开火柴盒,从里面抽出来一根火柴,使劲地往火柴盒的侧边划去。哧地一声,火柴点着了。阳七借着火柴的光,十分好奇地去看那红纸条上的字。又是哧地一声,阳七还没看清楚,红纸条被火柴点着了。阳七赶紧用嘴去吹,结果着了火的红纸条化作一道火光钻到地底下去了。阳七正看着发呆,那道火光又忽地冲了出来,绕着木房子转了三个圈,全点着了。又是一阵冷风,木房子一下子全烧起来了,火光点亮了半边天。
“着火啦!救命啊!”阳七忽地向木屋外冲去。
阳七猛地醒了,脸上冒着冷汗。
这时,一滴雪水滴到了阳七的额头上,让他打了一个寒颤。抬头一看,这狗日的出租屋漏水了。
阳七又闻到了一股焦味,顺着气味看过去,原来哑巴的被子掉到煤炉里去了,正在冒烟呢。
阳七赶紧起来,把煤炉子移开,拍了拍着火冒烟的被角。望着睡得死猪一样的哑巴,他也懒得去叫醒他。
阳七转过身,坐在用几块砖头撑起的床板上发愣。他还在想那个漂亮的红衣姑娘怎么会变成老鼠?那个纸条上的字是什么?
想着想着,阳七拍了一下脑袋,苦笑了一下,“做梦而已,还当真了?”刚刚释怀一下,他又担心起千里之外的老妈来,还有那房子,“是不是被火烧了?”
阳七看了一下手机,才早上六点多。他又走到窗子边,望了望外面,还在下着绵绵大雪。看着看着,他发现屋门前有一个黑黑的东西。刚才做的梦和好奇心催使他要出去看个究竟。
为了保险起见,阳七顺手拿了一根棍子。他打开门,慢慢地向那团黑黑的东西走去。
“他X的,原来是只死……”阳七的话说到一半,嘎然止住了。
他突然想起了村里“柳半仙”说过话。
阳七立即转过身,跑到屋里,翻箱倒柜起来。找了半天,连个红包也没找到。
正懊恼着,哑巴不知什么时候起来了,望着他比划起来。大概是问他一大早起来东翻西找干什么,把他吵醒了。
阳七正待发作,忽然看见哑巴脖子上戴着一个红布囊。他像发现美洲新大陆一样,边笑边向哑巴走过去,伸手就去扯那个红布囊。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去抢别人脖子上的金项链。
哑巴反应很敏捷,发现苗头不对,双手赶紧护着那个红布囊,眼睛死死地盯着阳七,样子像要拼命。
这下,反倒把阳七愣住了。他迟疑了一下,又跟哑巴使劲地比划起来。哑巴呢,不管阳七怎么比划,怎么叫,他就只有一个动作,就是使劲地摇头,像个拔郎鼓似的。
阳七累了,哑巴也累了。两个人你望着我,我望着你,像两只刚斗了几十回合的公鸡。
“哦,有了!”阳七一边脱裤子,一边猛地叫了起来。哑巴也被他吓了一跳。
阳七把外面的棉裤脱掉,露出了里面鲜红的短裤。这是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的“柳半仙”特意交待他穿的,说是他正36岁,穿红短裤可以避凶灾。阳七把红短裤脱了,又迅速地把棉裤穿了。然后,拿着红短裤快步走出了房门。
“老鼠,老鼠,富贵随你来,灾祸随你去!”阳七一边用红短裤把那只死老鼠小心地包了起来,一边嘴里念着“柳半仙”教给他的话。
阳七悄悄地走到外面街上,把用红短裤包好的死老鼠丢到了垃圾桶里。“富贵随你来,灾祸随你去!”阳七一边反复地念着这句话,一边把衣服裹紧,快步跑回出租屋钻到被窝里发起抖来。
哑巴被他这一举动搞蒙了,站在那里,忘记了现在是大雪天的新年初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