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兔儿怔怔望着李箫,在她的印象中,一年半前的李箫似乎还是个真正的普通人小人物,那个他,胸无大志,胆小无知,遇事总怨天尤人,唯一的优点,便只是心性善良!
而他这所谓的心性善良,又更多的是懦弱,唯一确定了的目标,不过是为了已死之人轮回!至于别人给予的愿望,在他看来,都本应是事不关己,该要高高挂起的才对。
可如今的他,似乎已变了,变得果断,敢于面对未知的危机;变得圆滑,能以任何方法说服她红兔儿;变得冷血,便是全天下的修行者在前,说杀,便连眼也不眨!
可他看起来,却又还是个普通老头的模样,任何果断冷血在此刻的他身上,似乎一点都未曾体现而出。
红兔儿不敢再想,这样一个让人看不透的人,只会让人越想越怕,越怕越要抵触,她害怕某一份天大的机缘与自己擦肩而过,更怕,触及了这人的逆鳞,惨遭了毒手。
半晌后,她才嘿嘿一笑,说道:“那便复仇,待人间修行者都死绝了,那我妖族便就崛起了。”
似乎只是句玩笑话,可李箫听了却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道:“妖族远比这伪善的修行者更有人性,我倒也愿意看到妖族崛起,如果可以,便是插手帮上一帮也并不是不可能。”
红兔儿张了张嘴,神色略微有些不可思议,她说道:“你果真是有灭绝人间修行者的打算吗?”
李箫冷笑了声,他抬头望了眼天,而后冷冷说道:“与其让他们飞升上去,享受人间生灵供奉,却干些残害三界六道生灵的勾当,倒不如先将他们都灭绝个干净,如此,我心里会舒服一些,三界六道也将干净一些。”
欲要灭尽人间修行者,却只为心头舒服些,这,似乎只有三界六道最强者云中仙才有如此气魄!如今,李箫却就也敢说这般话,这样的李箫与那普通人小人物一对比,不由让人疑惑,他到底是不是李箫?如若真是,那在这一年半时间里,他到底经历了些什么?竟有如此巨大的改变?
红兔儿没有去问,也不敢去问,但她又还不知如何接下李箫的话,半晌后,她长长呼了口气,道:“说啥有的没的,太阳都快要落山啦,咱们赶路吧。”
李箫望了眼那沉沉西落的太阳,摇了摇头,道:“天色将暗,明日再走,明日你若不想背着我一步一步走到江南道,此间是不是该要弄些好吃的来献献殷勤?”
红兔儿翻了个白眼,她一摊手,道:“抱歉得很,我的主食是草,你若不介意,我便给你弄个全草宴,如何?”
李箫望着太阳西落,随意说道:“那我也不介意自己给自己弄一个全兔宴!”
红兔儿气急,她盯着李箫看了会儿,心知如今自己怕不是他的对手,还是不要动手为妙,但心中的气却也不能不撒,她一甩手,以示不满,不得回应,又自咬牙切齿了会儿,便自地上站起,气鼓鼓的去搜寻晚宴食材了。
春的气息总算还是让人心情美好的,而春天的夕阳,却总是不尽人意的!
李箫望着太阳慢慢落下,还未瞧得其美好的模样,却又见一片遮盖了半个天际的云层往西方一落,正正当当的遮挡了这美妙的夕阳!
瞧此一幕,李箫只觉心中一片阴翳,一种既生气又难过的情绪一下弥漫了心头,扩散在肌肉中,遍布了全身!
他单腿微微一用力,便是站了起来,他指着西边的云,怒喝:“给我散去!”
言出法随,那西边的云在这一声怒喝下,眨眼间四分五裂,朝着天四周飘荡而去,云散,夕阳又现!
那毫无温度的阳光照射在李箫脸上,映得他满脸通红,可却就在这阳光下,他阴翳的情绪却随之而消,只见他嘴角微微一动,一抹自内心深处扩散而来的笑容泛起。
在这笑容下,双眼却又渐变模糊,他喃喃道:“替你看尽了四季夕阳,可我要如何与你说?何时为你说?”
光映红了天际,让这春日的天难得一次的层次分明了一回,可却又少了点夏日的猛烈,秋日意境。
夕阳落下山头,最后一抹映红的光消散在天地间,春日的夕阳,总还是有些不尽人意啊!
单腿站立的李箫长长呼了口气,他伸手抹去眼角的泪痕,道:“等我报了仇,便再去那地方闭关修行,终有一日,我定要替你轮回!”
……
蜀山,花儿坐在云层上,双手托着腮,望着天边沉沉下降的太阳,发着呆,却还满眼温柔,爱意绵绵,仿佛这夕阳是他的恋人,看一眼,是天是地,再看一眼,便是一生。
待这夕阳已全部都落在了山下,她才回过神来,自言自语般说道:“还有九十年零六个月,坏家伙,我在蜀山都看遍了四季的夕阳,好想……和你说说它们的变化,你在哪儿?干什么去了?”
她叹了口气,便直接躺在了云上,又是说道:“还有九十年零六个月,好难熬啊,真想将你这坏家伙揪来打一顿,干啥不好偏偏要招惹那啥云中仙,还有那可恶的云中仙,你把我的人弄哪儿去了?真是的,你最该被大卸块,然后丢出去喂我家大黄狗。”
同一份夕阳,寄托了两个人的心意,可两个人却又不知对方所踪!
……
转眼,又一个月过去!
这一个月来,江湖上发生了件惊天动地的大事,事发于江南道最大财阀沈家!
沈家,于江南道上乃是有名的取财于民,收剐手段残忍至极,但更为有名的,莫过于沈家那让人羡慕不已的老夫少妻!
某一日,一独腿持木剑的白发人血洗了沈家,留血书于沈家豪阔如皇宫内院的大墙上:杀人者,木剑大侠!
又一日,牛栏山土匪窝被灭;再一日,蜀道唐门被灭……
这一个月来,凡属于江湖上恶名昭著的门派,皆在一日内被血洗一净,而这些凶案,皆直指一人——木剑大侠!
也正因此,木剑大侠的名声一下席卷了整个江湖,江湖各大高手听得此名号,皆是疑惑好奇,直言从未在江湖上听到过如此俗气又没深意的名号。
一时间,整个江湖都在好奇,木剑大侠到底何许人?
但又因这木剑大侠所行之事虽为正义之事,手段却血腥凶残,不为自诩名门正派的那些个大人物们认可,就在木剑大侠成名起,这些名门正派便自暗中于市井中传言:
“恶人反噬,累受其身!”
意思便是江湖上的歪门邪道被灭,乃自家人反噬,是为狗咬狗,最终受累自身!
又有另外门派传言:
“木剑凶残,魔中之魔!”
意下便是这木剑大侠虽灭邪魔外道,却也不该屠尽所有人,其手段之凶残,比起魔头更有魔之风范!
……
当然,亦有一些个豪气冲天的江湖豪客出言为木剑大侠正名,言道木剑大侠后生崛起,为武林除害,还江湖清静,是为大义之举!
一时间,江湖上流传了种种关于木剑大侠的传言,酒楼街边说书人根据传言,描绘了一个又一个木剑大侠的形象,全不相同,又还精彩万分。
江南道街边,红兔儿搀扶着李箫慢慢行走着,听着这各不相同却还精彩万分的传言,李箫则毫不在意,红兔儿却是兴奋不已。
红兔儿望着李箫,问道:“在凡人江湖中,你已是名声大显,为何却还是一点也不高兴?”
李箫面无表情的摇了摇头,道:“名声于我而言,不过街边狗屎,不值高兴。”
红兔儿疑惑不已,又问道:“那你为何还要做这狗屎一般的事?”
李箫驻足,他望着天,脑海中回荡着个年轻人的模样,他说道:“为了个承诺,如若他还活着,听到这‘木剑大侠’的名号,便该会来找我的。”
红兔儿更是不解,她刚要再问,李箫却是一摆手,说道:“莫问,若有缘,你或许能见到他!”
红兔儿哦了声,又是搀扶着李箫,慢慢行走在街边。
行走中的李箫望了眼腰间的木剑,心中感叹了声,想到:“张兄,我的江湖才刚刚开始,我复仇的路,也将从江湖开始!”
街边,二人的身影越走越远,可街道中的喧嚣声却还此起彼伏!
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