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树下,胡乱丢着几只酒坛,酒气弥漫,身着素色罗裙的女子坐在地上,正拎起一坛酒往口中灌。
韩湘雪站在她身后,轻声唤道:“师叔。”
梦玲猛地转过头,看见少女的身影,恍惚道:“你来了。”
韩湘雪点头,望着那座小土包,静默片刻,道:“我一定会为师姐报仇。”
女子眼中泛上了一阵红,喃喃道:“报仇。”
她忽然起身,跌跌撞撞地将一个东西塞到了韩湘雪手中,“一定要为她报仇!”
白衣少女攥紧了手中的红绳,郑重地对她点头。
……
韩湘雪回到房中,身后的黑衣少年跪下,垂首道:“属下护卫不力,还请殿下责罚。”
“不必了。”她淡声道,“你去为我找一个人。”
想起和她关在一起的那名少年,韩湘雪微微皱眉:“他年纪和我相仿,与我关在一间房中。尽快去找。”
凌一垂首:“是。”他又道:“我们抓住了四五个活口,正在讯问。殿下可要看看?”
“不用了。”她垂下眼帘,语调微冷:“我和这些人,还会有再见之时。”
……
韩湘雪醒来一天后,凤绯璃也回来了。
据佩依说,他那天发现不对便回来报信,他们才一同下山找人。因为他伤势未愈,五石阁又危险,便没跟他们一起去救人。
韩湘雪点头,却不知为何总觉得他这几日在躲着她。
不过,想着师姐去世后大家都很沉默,韩湘雪也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梦玲从那日回来便一直沉溺于酒中,一连数日都在那棵树下饮酒。韩湘雪每每看见她醉倒在树下,都会将她扶到屋中照顾,然而她醒后,仍然会抱着酒在树下痛饮。
一日,韩湘雪将她扶进屋中,出门便看见了佩依走来。
“师父。”
女子点点头,“跟我来。”
韩湘雪跟着她来到酒窖,看见眼前摆着制酒的工具,愕然道:“师父?”
她知道师父会酿酒,却几乎从未见她喝过。如今师叔沉溺于酒中,师父竟要继续酿酒?
佩依摆了摆手,道:“来帮忙。”
韩湘雪心中不解,却仍然上前帮忙。看着清澈的酒液滤入坛中,迟疑道:“师父,这……”
“想问我为何酿酒?”佩依将封好的酒坛抱到一边,似乎明白她心中想法,道:“你师叔心中难受,借酒浇愁。便由她吧。”
但是窖中本就存了十几坛酒,为何还要制酒?
女子似乎知道她心中的疑惑,将新酿好的酒坛封完、放好后,坐下来,叹了口气:“你师叔喝的酒,名为大梦三生。”
她细细解释。
大梦三生,是由灵果酿成的一种灵酒。
这种灵果蕴含灵气,酿出的酒除了灵气浓郁、滋味醇厚之外,还有一种特殊作用,便是将人拉进关于过往发生之事的梦境之中。
梦境可随着入梦者的所思所想而展开,远可追溯至十余年之前,使人重温旧时回忆。
梦玲在树下喝的就是这种酒,也会沉入近日所思的梦境。然而她并非灵者,灵酒更加伤身,过度沉溺于往昔梦境,也会对入梦者的精神造成损害。
故而,佩依将酒窖中剩下的大梦三生换了出来,改酿了几坛梨花酿放到了灵酒的位置。
“沉溺幻境,终会损害心神。你将这酒拿去埋起来,若要喝可以尝尝,但不要贪杯。”
韩湘雪点点头,照她所说,将两坛大梦三生埋在了一棵树下。
……
过了两日,佩依忽然叫了韩湘雪和凤绯璃,说要带他们去云游。
两人匆匆收拾了行囊,便跟着佩依离开。
据她所说,近日紫熙边境的一处密林中有珍贵的药草成熟。也带他们一同去长长见识。
冰涯似乎也对她口中的药草感兴趣,但他正忙于炼药,不用带凤绯璃乐得轻松,只说过几日去找他们。
与以往在山脚下行医不同,这一次,两人跟着佩依一路乘车、坐船,一直来到了一个陌生村落前。
村落中的人穿着不比寻常,秀在衣料上的图纹透着一种陌生和神秘。韩湘雪心中估算着,他们现在应该位于紫熙南部的一个村落。
佩依回头叮嘱二人:“我们在此处停留片刻。”便带着他们进了村子。
附近有些荒凉景象,田地不多,这村落也并不算大。佩依领着二人敲门找寻借宿的地方,一连问了几家,却都摇头。
凤绯璃皱起眉,佩依也有些疑惑,遇到第四户人家摇头的时候,伸手抵住了门板。
“这位婶子,麻烦您行个方便吧。”她拿出一粒碎银笑道:“我们在这里住一个月就走。”
那裹着头巾的女人看着她手中银两,犹豫了下,开门让他们进来了。
“不知几位来我们这里是做什么的?”她神色仍有些防备,瞄见佩依身后的两个孩子,神情缓和了些。
“不瞒您说,我们来这里是寻药的。”佩依道:“听说这附近有个村子的药,可以强健身体,非常灵验,这不是,”她伸手扶着韩湘雪的肩,眼神关切,“这孩子/女儿身体总不好,我便想来试上一试。”
韩湘雪有些僵硬,见那个大婶看过来,配合地咳了一咳。见他和凤绯璃都还是半大孩子,女人放下了一些戒备:“进来吧。”
“这位是?”女人看向凤绯璃,有些疑惑地问道。
“我儿子。”佩依面不改色地道。
“你这两个娃倒是漂亮。”女人感叹道,给几人倒了水,“我家中有两间空着的屋子,倒是可以让你们住一段时间。不过……”
她迟疑了一下:“如果你们想寻那所谓的神药,便要再想想。那……不是个太平地方。”
“此话怎讲?”佩依问,面上露出几分惊讶/,又担忧地看了韩湘雪一眼:“还希望那药,能治我这孩子的病……”
女人看了韩湘雪一眼,叹气道:“我也不知太多。只是那寨子在林中,都说那里面有鬼,从里面出来的人,多半非死即伤。半月前正有一人在我们村子借宿,从那林子中出来,便死在了屋子里。”
她想了想,有些恐惧地打了个寒颤:“他死的模样吓人哩。官府的人来了/都吓了一跳。”
原来如此,怪不得那些人不愿他们留宿。
佩依安抚她几句,一副犹豫地说要再思考几日,便留下银子,带两人回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