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早,佳嫔正伺候道光更衣,她边为皇帝系着纽扣边娇嗲地道:“最近皇上临幸臣妾的次数越发少了,可是心里又装进了别人?”
皇帝疲倦而惬意地打了个哈欠:“唉,这段时间又是广东黎族匪乱,又是英国商船违禁入海,朕处理这些烦心事都处理不完,哪还有心思到后宫寻乐,昨夜难得闲下来,就直奔你永寿宫,可你倒好,不想着感谢圣恩,反倒还埋怨朕移情别恋。”
佳嫔见话头不对,赶忙做女儿模样卖乖道:“臣妾该死,臣妾不解皇上困苦也就罢了,竟然还不懂事的乱话,请皇上惩罚!”
皇帝宠溺地抚摸着佳嫔的乌黑青丝,轻笑道:“哼,惩罚没有,恩典倒是有一桩。”
佳嫔心地为皇帝戴上金镶冬珠熏貂朝冠:“恩典?皇上要赏臣妾什么?”
皇帝道:“你阿玛也不知从哪听来的传言,以为你身体抱恙,染病不起,特上书请求章佳福晋入宫探望,朕见他们忧女心切,便准奏恩典了。”
佳嫔听完皇帝的话,登时吓得全身一懔,面色变得如同发僵的蚕皮,她强忍着惊慌道:“这是哪个该死的乱造谣,皇上,臣妾身体好得很,根本无需探望,麻烦您跟我阿玛解释下,让额娘不要入宫来了。”
皇帝在她鼻上一刮:“朕一言九鼎,答应的事情怎能反悔?况且让你额娘来趟挺好,一来看到你身体无恙可以安心,二来母女重逢也能消解思亲之苦。”
佳嫔崩溃地叹口气,垂下头暗暗寻思:若章佳氏真的进宫,我就死定了!怎么办,怎么办?我该用什么借口阻挠呢?”
正在皇帝要离开时,佳嫔一把扶住他的肩膀:“皇上等等,臣妾思量了下,觉得省亲之事还是作罢为好。自去年以来,京郊就变得很不安全,先前常贵饶额娘,不就是在省亲的途中遇害的嘛!臣妾一想到这件事就觉得不寒而栗,生怕额娘在途中也会遇到流寇,皇上,为了安全起见,您就收回恩准吧。”
皇帝不屑地笑了笑:“哈哈哈,区区匪寇有何惧哉?朕令督捕府派人随行保护便是。”
佳嫔欲再劝:“可是……”
皇帝笑着打断道:“行了,你就别再瞎操心了,老老实实的在宫中等着便好,嫔妃省亲的机会本就不多,怎么就不懂得珍惜呢?朕得上朝了,晚上再过来陪你。”
此时的佳嫔宛如一株枯萎的山茶,她蔫蔫地弯腰施礼道:“恭送皇上”
待皇帝走后,摩珂一把扶住双腿打软的佳嫔:“娘娘,咱们现在该怎么办?章佳氏一旦入宫,咱们就玩完了呀!”
佳嫔狂躁地推开摩珂,叱道:“我知道!可本宫有什么办法呢!”
摩珂道:“要不像上次那样派人截杀?”
佳嫔无奈道:“没听皇上吗,这次他会派遣官兵保护,京畿忏堂的教众总共也就二十余人,便是全部派出去也不能成事啊。”
摩珂怔了片刻后,一道慧光掠她那迷茫的眸底:“娘娘,咱们可以去找湉嫔借兵啊,她是少掌夫人,可以调动千百信徒。”
佳嫔眼神一亮,豁然开朗:“对呀,宫里不是有个现成的帮手吗,事不宜迟,咱们这便去延禧宫求援。”
延禧宫外,一袭春衫的佳嫔正迎着清风朝阳立在那儿,她揉了揉酸软的双腿,焦愁道:“都等了一个时辰了,这湉嫔怎么还不宣我们进去话。”
摩珂嘟囔道:“她是嫔位,娘娘也是嫔位,想进去的话直接闯便是,何必候她通传?”
佳嫔道:“不行,既是来求她,又怎能太过硬气,况且依照教派礼法,本宫也是下属,再等等吧,我想她应该不会拒绝咱们的。”
只见殿门被缓缓推开,佳嫔慌忙地迎到囿戮跟前:“公公,湉姐姐怎么,她愿意见咱们吗?”
囿戮漠然地摇了摇头:“娘娘,我家主子思量许久,认为这件事情既做不得,也帮不了。”
原本还算淡定的佳嫔当即变色:“为什么帮不得!难道你们要看着本宫去死吗?别忘了,我们可都是教派的成员,一根线上的蚂蚱,你们怎能置同党于不顾!”
囿戮深吸一口气,解释道:“理教正值光复的关键时期,这个节骨眼上绝不能大兴干戈,损兵折将。况且那章佳氏乃是承恩侯嫡妻,地位之尊贵非一般人可比,一旦出现差池,定然会招来朝廷和蒙古的全面追查,万一有潜伏的教众被捕,那便会给教派带来灭顶之灾。抱歉了娘娘,这事真的帮不了,您还是自求多福吧。”
佳嫔肃穆了神色道:“到底,你们就是把我当成弃卒了!好,既然你们不仁,那就休怪本宫不义,我这便把你们真实身份告诉皇上,让你们通通为我陪葬!”
面对佳嫔的威胁,囿戮显得并不惊慌,他轻蔑地笑了笑,沉着地道:“如果我们死了,那娘娘的仇就真的没机会报了,赫舍里氏虽倒,但皇帝犹在,如今可以对抗家的势力,也仅有蜇伏在暗处的理教,娘娘是个聪明人,应该晓得如何选择。”
佳嫔默然了半晌后,苦笑道:“好,好!本宫会选择独赴黄泉,不过你记住,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为了教会大计,而是为了本宫的宿仇。”
囿戮换了稍稍松快的口气:“娘娘放心,我教定会竭力达成你的遗志。”
佳嫔蹙着残月般的弯眉,哀戚道:“本宫愿你不会食言,摩珂,咱们走。”
囿戮道:“且慢!娘娘,临别前奴才有句话要送给您。”
佳嫔停下沉重无比的脚步:“吧。”
囿戮道:“既然娘娘志不在大计,而在私仇,为何不赶在死前灭了常贵人,以结生平夙愿。”
一阵卷有残花败絮的凉风袭过,所经之处弥漫着凋零的气息,那味儿好似剥夺生机的毒瘴,迅速地侵蚀着佳嫔:“哼,谢公公提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