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一百零六章 君先去(下)(1 / 1)八百里曼陀罗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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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朝,文武百官齐齐地向道光祝贺:“微臣恭喜皇上喜获二子,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皇帝笑眉欢颜道:“诸卿的消息真是灵通,尚未等朕宣布就都已经知晓。”

颐龄道:“家之喜,口耳相传,莫是身居京师的臣等,便是那远在川蜀的惇、瑞二位亲王,估计也都已知晓。”

皇帝冷冷地勾了勾嘴角:“哼,朕想让他们知道的消息可还不止这些!成谔,宣诏。”

成谔端捧圣旨,高声道:“奉承运,皇帝诏曰,距孝慎皇后逝世已近一年,朕顾虑中宫之位不宜空悬太久,故晋皇贵妃钮钴禄氏为皇后,其子四阿哥奕订为太子,择吉日祭知祖,大赦下!静妃博尔济吉特氏及母家蒙古有功于朝廷,故随封为静贵妃,其子五阿哥奕欣赐号乐道堂主人,以上册封事宜,着礼部和内务府尽心办理。钦此”

群臣叩首道:“吾皇圣明”

道光此时颁旨颇有深意,过去他总认为太后党羽欺他子嗣凋蔽,染指社稷,如今这般迫不及待地册封四阿哥为东宫,便是宣布朕已后继有人,尔等可以死心之意。

朝廷局势越稳便象征着京外的险情更甚,这不,皇帝于昨日派出的追兵,终于在嶂石岩附近截住了绵忻一校

由于马车骤停,毫无防备的佩儿登时被摔了个踉跄,她战战兢兢地问道:“为什么突然停车,外头发生什么事了?”

图尔格严肃道:“王爷,格格,我们被一群手执兵刃的不速之客截住了!”

绵忻会意一笑:“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罢,他便撩起厢帘望去,只见前方确有一支百人军队守在路口,领头者为怡亲王载垣。

载垣一边得意的摸着扳指,一般发出讽落的狂笑:“哈哈哈哈,皇叔这般日夜兼程的赶路,可把追赶你的侄累得好苦!”

绵忻正色道:“本王既不是敌寇,也不是叛匪,怡亲王何故对我追赶不休?速速让开道口,莫要妨碍我去越巂!”

载垣森寒发狠道:“皇叔,越巂你是去不了了,皇上有命,让我于半路截杀汝等,一个都不能放过!”

虽在遇到佩儿时,绵忻便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是此刻听到载垣亲口传达圣旨,心中仍然感到惊怒万分,他郝然变色的问道:“皇上为何要如此待我!”

载垣轻蔑地看他一眼,冷然道:“因为你的妾室逃出王府,致使朝廷失去人质。”

绵忻气地银牙暗咬:“佩儿的事分明就是个圈套!皇上既然已对我起了杀念,干脆就在京中的时候了结我便是,何必还要兜这么一圈?”

载垣道:“皇叔误会了皇上了,要知道皇上的初衷乃是以和谈的方式拿下叛军,如此利好的情况,他怎么可能自断此路?告诉你吧,这个圈套乃是皇后娘娘设下的,是她让我偷偷地放佩儿离开,迫使皇上不得不用剿杀之策。”

绵忻脑中一懵:“皇后?”

载垣的眼神开始迸出血腥的邪气,腰间的长剑也已准备出鞘:“现皇后就是皇贵妃钮钴禄氏,你们走的这两,前朝后宫都发生了不少大事,只是可惜你们死期已至,没有机会再深入了解家之事了。所有人听令,给我杀”

兵将得令,旋即以排山倒海之势冲过来,图尔格见状,忙对绵忻和佩儿道:“王爷,格格,你们速速驾车冲出去,这里交由奴才们抵挡!”

绵忻断然拒绝:“不行,要走一起走,本王不能弃你们于不顾。”

图尔格道:“那格格呢,您打算让她也留下陪葬?”

绵忻欲再言,岂料图尔格竟猛抽了下拉车的马匹,白马受惊,旋即像支离弦之箭似的冲出敌阵。载垣见他们冲溃兵阵而逃,当即气急败坏的下令道:“一群废物!快,快去把那马车给我拦住!”

“欲追王爷,先从我尸体上跨过去!”

只见图尔格带着七名府兵,驾马横刀地挡在追兵前头,其身上所散发的斗志与正气竟丝毫不逊长坂坡之赵云。

马车约行出五里路后,来到了一个岔道,绵忻让赶车的管家停下来后,道:“敌众我寡,图尔格他们抵挡不了多久,估摸再过片刻,追兵便会赶上来。管家,为了防止我们全被歼灭,就劳你背着佩儿往东路逃吧,本王则留下来做诱饵,驱车引追兵去西路,这样或许能为你们争得一线生机。”

佩儿道:“不行!妾已嫁君,便是一体,如今大难临头,怎可独自逃生?”

绵忻道:“你嫁给本王已是委屈,眼下又怎能再让你无枉的赔掉性命?快走吧,若是你有什么闪失,我便是死也不会原谅自己。”

佩儿镇声道:“光凭这些理由,根本无法服我离开。”

绵忻哀叹了口气后,从怀中缓缓地取出支银镀金嵌宝石双蝶纹发簪,佩儿伺候阿木尔多年,对这个簪子的印象可谓是记忆犹新,她诧异地道:“这是娘娘当年赠与您的发簪,没想到您竟然一直都带在身上。”

绵忻苦笑:“是的,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都未让它离身半步!佩儿,你可否帮本王将这个定情之物重新交到阿木尔的手上?毕竟我不想让它同我一起湮灭啊!”

虽佩儿接过了发簪,但是却仍在独自逃离的这件事上踌躇不决。追兵转瞬即至,绵忻实在是等不及等佩儿自个儿拿主意了,他冲着管家使了个眼色后,管家立马便将佩儿给一击打晕。

绵忻郑重地嘱托道:“管家,佩儿就拜托你了!”

管家道:“王爷放心,就凭您这多年来的照拂之恩,老奴就是赌上性命也会保格格安全!王爷,老奴就此别过!”

管家背着佩儿跑远后,绵忻方才深深地吁了气,他的面色逐渐开始变得从容,是的,没有后顾之忧的他已经准备坦然赴死了。

透过被马蹄踏起的尘埃,载垣瞧见绵忻正毫不惊慌的待在岔路口,他气急败坏的厉吼道:“反贼就在前方,快,快给我把他杀喽!”

绵忻见追兵上钩,旋即上马,驱车向东路奔逃,双方就这样风驰电掣地追赶了十几里,直至发现连接山头的长桥断了,方才停下脚步。

绵忻淡然地笑了笑道:“这里就是绵忻绝命的地方吗?哈哈哈哈,钟灵毓秀,红枫遍野,老容我葬身在此,也算是值了!”

此刻追兵们已杀气腾腾的围了上来,个个面目狰狞,目露凶光,载垣撇嘴笑道:“皇叔,山前已无路,劝你还是乖乖的引颈就缚吧。”

绵忻不屑地冷哼一声:“本王的命就在这,你若想要大可凭本事来拿!哼,引颈就缚?你想都不要想!”

载垣怂素往阵中退了两步后,下令道:“上”

只见绵忻一手提剑招架,一手将夺过的两枝刺来的长矛倒投出去,霎时便把几名兵卒像串肉一般贯在杆上。副将见他骁勇非常,便亲自带着几名好手逼来,绵忻虽然武艺撩,但是双拳难敌四手,只得且斗且走,生怕一个走神,便被敌人钻了空隙。

约莫斗了半盏的工夫,追兵仍然未能拿下绵忻,载垣站在远处望着,心里那叫一个着急,他悄悄地抓起背上的弓箭,准备亲自对绵忻施以偷袭。此时敌兵愈聚愈多,数十枝长矛围着绵忻疯狂攒刺,虽然绵忻依仗着轻灵的身法,躲过无数致命伤,但是其肩和后背却还是挨了几下创击。载垣见他的反应开始变得迟缓,便立马放出冷箭,所谓明枪易挡,暗箭难防,尚未等绵忻缓过神来,其腿腹便已血染裤衫。

际布满红霞,景色瑰丽无伦,追兵们宛如围食的群狼,面目丑恶且狰狞,反观身负重赡绵忻,却仍然平和挺立,英风飒飒。载垣凝着精疲力竭的他,暗暗思忖:啧,就这样杀了他未免有些可惜,不如先将他给活捉了再做打算。

载垣呵止住急于抢功的兵士:“都听着,叛贼绵忻暂且不杀,留其性命活捉起来。”

绵忻素知载垣心性狡黠,他用着寂冷无波的眸色盯着所有壤:“活捉?哈哈哈哈,想拿本王当人质做挟皇兄,简直是痴人梦!”

失血过多的绵忻转身望向那数十丈的深渊,朦胧中,他仿佛看见沟底站了许多被皇权所害的旧相识,这些人不断地挥舞着沾满血污的双手,召唤绵忻随他们一道离去。

绵忻哀痛地将宝剑怒插于地后,仰长啸道:“地也,你不分好歹何为地?也,你错勘贤愚枉做!”

言罢,便纵身越崖。

“阿木尔,对不起,夫君不能遵从你的叮嘱回来了,余生的峥嵘岁月,只能留你独自坚撑。”

生为长君,社稷之福。

死为长恭,家门之痛。

夫心先竭,妻腑后痛。

笛声单鸣,伤心独路。

红枫如血,朱鹃如诉。

追骑为寇,残阳为公。

悼爱新觉罗绵忻

见绵忻壮烈自裁,副将也不禁觉得心生惋惜,他紧蹙着眉锁问道:“王爷,瑞亲王的尸首可要带回京安葬?”

载垣微微得意:“哼,若照我的意思便是搁在这里喂野兽便好,不过皇上仁孝,为了顾虑太后的感受,仍欲以王侯之礼为他下葬,所以你还是带几个人去收殓吧。”

副将刚欲离开,却又心事重重地谓载垣道:“不对啊王爷,那佩儿格格乃是和瑞亲王一同逃的,为何咱们一直没有瞧见她啊?”

这一袭话宛如一瓢冰水泼在了载垣头上:“佩儿?坏了,咱们一心只想着瑞亲王,却未留意到那丫头不见了!快,快带人往东路追赶,绝不能让她给逃掉!”

副将答:“是”

佩儿从昏迷中苏醒,她示意管家将她放下后,道:“管家,这是哪儿啊,王爷呢?”

管家自责的垂下头,哽咽道:“格格,老奴也不知这里是哪,只晓得王爷已经引走追兵半个时辰了,估计现在已经……已经去了!”

佩儿心房一颤后,便绵软无力地瘫在地上哭了起来:“王爷,王爷!王爷……”

就在主仆俩哭的泣不成声时,前方竟然有一队官兵急急赶来,管家绝望道:“完了完了,追兵又至!格格,看来我们今日休矣!”

佩儿定睛望去,激动地道:“不,来的不是追兵,是科尔沁郡王!郡王,救命啊!郡王……”

僧格林沁听见佩儿呼唤,连忙扬鞭策马驰来:“佩儿,你们怎么会搞得如此狼狈?瑞亲王呢,他在哪里?”

管家无奈地摇头道:“回郡王,王爷为了给我们争取逃跑的时间,独自引追兵向西走了。”

僧格林沁怅然叹道:“唉,本王一得知杀令,便立马带人来追你等,希图能抢在怡亲王之前把你们藏起来,没想到终究还是来迟一步。”

佩儿下跪哭求:“不,还不算晚!郡王,若你现在带人去营救王爷的话,或许还来得及!”

僧格林沁道:“不行的佩儿,怡亲王是奉圣旨行事,本王若是与他抢人,便等同犯了欺君之罪。”

佩儿失落道:“这么,王爷今日是必死无疑了?”

僧格林沁惋惜地点零头。

佩儿默了半晌,目光中蓄满了悲痛之情,她勉强的定住心神后,乞求道:“虽王爷救不得,但是让臣妾见见静主儿总可以吧?”

僧格林沁顿了顿道:“你现在是戴罪之身,偷偷地见家姐一面可以,但若想像以前那般跟随就不行了。”

佩儿强自撑住身子,按住胸口缓了气息道:“郡王放心,臣妾只见娘娘一面,见过之后,我便会投身方外之地,远离是非。”

僧格林沁心中一沉,忍不住露出几分痛惜的神色,他下马扶起佩儿:“真是苦了你了,走,上马归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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