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早,太子从睡梦中苏醒,他缓缓地坐起身子,伸了个懒腰,忽发现脑袋和身子竟已没有先前那般疲乏,他确认性的挥动两下胳膊,发现全身的力量已经恢复七八。
岱瀛端着盥洗的脸盆进来道:“太子醒啦,咦,太子,奴婢瞧你的脸色似乎好了许多嘛。”
太子喜道:“岱姑姑,我的烧似乎已经退了,病好像好了。”
岱瀛似是有些不信:“真的?”
太子道:“当然了,不信你过来摸摸我额头。”
岱瀛半信半疑地走上前,用手背靠了靠他脑门后,惊喜地大声叫道:“康大人,康大人!康大人,你快进来!”
听到疾呼的康长蔚仓惶地跑进殿:“怎么了,可是太子的病情加重了!”
岱瀛笑的宛如个弥陀:“不是加重,是好转了!方才奴婢摸了太子的脑袋,发现他的体温已经正常了!”
康长蔚赶忙给太子掐了脉后,问道:“太子,除了烧退了以外,像咳嗽及呕吐等症状是不是也都好些了?”
太子点点头:“是的。”
康长蔚喜气盈盈道:“这些症状能够这么快的消退,便证明你患的仅是风寒而已,岱姑姑,命那些侍婢都进来伺候吧,太子已经没事了。”
岱瀛释然地拍了拍胸口:“还好是虚惊一场!太子,你快回床躺着,虽你的病已经好了,但是身子还是有些虚弱,这两日仍要多多休息。”
太子绕了眼四周:“静娘娘呢,为何没见到她?”
岱瀛先是惊讶地一愣,之后脸上又堆满了些柔绵的忧色:“皇贵妃被皇上叫走了,此刻正在正殿里挨训呢。”
太子担心道:“皇阿玛回来了?糟了,我得赶紧过去看看!”太子完,便匆匆地披上外褂,像阵风儿似的冲了出去。
殿中清冷的光晖摇曳浮沉,深秋的寒意飘荡弥漫,皇帝的神色带着几分疲倦和焦愁,那模样就仿佛是片凝有清霜的枫叶:“哼,朕才离开几,宫里就发生了这么大的事,皇贵妃,你真是太让朕失望了!”
阿木尔的眼中浮出些许内疚,宛如像是河水上刚刚融化的碎冰:“臣妾看护太子不力,酿成大祸,甘愿受罚。”
皇帝一字一字咬重晾:“真的只是看护不力吗?”
阿木尔熬红的眼皮轻轻一颤:“不然皇上以为是怎样,总不能是臣妾把太子害成这样的吧。”
皇帝冷然道:“倒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毕竟这件事涵盖了太多的疑点,比如袭击太子的那个人,竟然既有烟瘾,又有肺痨,再比如事发之后你审都没审,就将他给草草灭口。”
阿木尔道:“皇上,吸食鸦片的人患有肺痨并不是罕事,烟馆鱼龙混杂,肮脏不堪,妓女卖淫,烟枪共用,去过那里的人,能有几个没患病?至于臣妾为何要将他立即处死,那是因为我怕他会传染给更多的人呀。”
皇帝用着威胁地口吻道:“你一向伶牙俐齿,朕懒得与你多辩,朕只讲一句,若是太子无虞,一切好,但若他真患上了肺痨,朕一定不会饶你。”
“皇阿玛不必威胁静娘娘,儿臣好的很。”
阿木尔闻声望去,当即怔了一怔:“奕誴,你怎么出来了?”
太子笑言:“静娘娘放心,儿臣已经无恙了。”
阿木尔犹自不敢相信:“仅一夜,你的病就大好了?”
太子道:“康太医刚刚确诊了,儿臣并没有患上肺痨,之前的症状都是由风寒引起的。”
阿木尔松了一口气后,帮他把衣服拉紧扣上:“就算是风寒也不能掉以轻心啊,瞧你,衣服都还没穿好就跑出来,也不怕寒气入体,雪上加霜。”
太子微微一笑后,继而转过身子,正色道:“皇阿玛,其实儿臣这次遇袭主要都归咎于我的任性及气,与静娘娘毫无干系。”
皇帝不快地问道:“哼,任性气,你怎么个任性法啊?”
太子道:“昨个下午,儿臣见合宫都在庆贺静娘娘晋封皇贵妃,心中立时便觉得很不平衡,毕竟过去大家都是待我和皇额娘尊敬有加的。所以,一时难以接受现实的我,便独自跑去御花园里发泄,然而就在儿臣走至御湖边时,一阵低吟声引起了我的注意,我循着声音走近一看,发现一个太监正蜷在地上发抖。儿臣见状,便壮着胆子将他给翻了过来,只见那人口鼻上糊满了痰液,面目狰狞可怖,脖子上全是因搔抓而产生的血痕。我当时吓懵了,想跑却觉得两腿无力,便只得大声呼救,许是因为我的叫声,刺激到了他那癫狂的神经,所以他竟然一口将我的胳膊给咬住,儿臣当时难忍疼痛,便与他扭打了起来,最终导致我二人双双落水。再往后,儿臣便被人救回了钟粹宫,但宫里仆佣在得知我是被患有肺痨的人咬伤后,竟都不敢接近我,伺候我,最后还是由静娘娘亲自照顾了我一夜。”
皇帝搓着一把青金石嵌珊瑚如意,体会着它那带有警示意味的凉意:“这么,皇贵妃还是你的救命恩人了?”
太子道:“是的皇阿玛,所以您千万不能再因此事而惩罚静娘娘,否则你便是要陷儿臣是恩将仇报之徒了。”
皇帝端详他片刻:“你什么时候与皇贵妃这么亲近了?朕记得你一直与她不睦的啊。”
太子抿了抿发白的唇:“儿臣也是从昨晚才改观的,过去儿臣一直碍于皇额娘的关系,对静娘娘及五弟百般刁难,现在回忆起来不禁觉得十分愧疚。记得我初在礼记中读到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时,还觉得此话很不现实,然而在经历了此次磨难后,我方才明白这句话所描绘的意境是切实存在的。”
皇帝的眸光幽然垂落:“虽然朕不喜欢你这么维护皇贵妃,但朕却仍旧不得不一句你长大了。行了,既然眼下你已无虞,朕便重返圆明园了,皇贵妃,眼下清英战事吃紧,朕可不想再被宫里的琐事搅扰,望你好生打理六宫,莫再生乱。”
阿木尔道:“臣妾明白,臣妾恭送皇上。”
皇帝离开后,阿木尔感激地对太子道:“奕誴,谢谢你特意来为本宫解围。”
太子笑的乖巧:“静娘娘,该谢谢的应该是儿臣,谢谢你不计后果的照料我。对了,静娘娘,既然咱们的心结都已解开,我是否可以唤你一声额娘啊。”
阿木尔笑着颔首:“当然可以了,本宫求之不得!”
太子旋即作揖行礼:“儿臣奕誴给额娘请安。”
阿木尔的眼中满溢开心的笑色,她亲切地托起太子:“哈哈哈,吾子快快免礼!”
朝霞东升,碎金色的光辉宛如红金颜料一样浓墨重彩的晕染了际,阿木尔拉着太子的手远眺着这难得一见红河日下,心中不禁腾起了无数清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