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同意让僧格林沁假充自己剿贼以来,道光便日日食不知味,寝不能寐,总觉得僧会效仿宋君赵匡胤一般黄袍加身,篡权换代。这不今个捷讯刚刚传来,忧心忡忡的皇帝便立即命寿安进宫,商讨削藩的具体措施。
皇帝端起茶水慢慢地啜了一口:“唉,经过这次平叛,僧格林沁在朝中的威望,几乎可以是达到功高震主的地步,如果咱们再不能有效遏制住他的势头,那么蒙古将来必定生乱。”
寿安自信地笑道:“皇阿玛不必忧心,经过这段时间的深入调查,儿臣已经总结出一套制裁蒙古的妥善政策。”
皇帝急忙放下茶盏,问道:“什么政策?快快讲与朕听。”
寿安道:“回皇阿玛,儿臣的策略大致分为如下四项,第一,在蒙古八旗的基础上分化出游牧八旗,蒙古八旗由朝廷直接管辖,而游牧八旗则是大清属民。第二,蒙古各部的扎萨克及王侯各管其地,各司其职,互相不得私自往来、贸易、联姻。第三,禁止蒙古人与汉人来往,不允许他们学习孔孟之道,不得与汉人通婚。第四,在蒙古地区大力推行喇嘛教,鼓励他们的男丁出家为僧,皈依三宝。”
皇帝细细地思量了下寿安的话后,释然笑道:“增设游牧八旗,可以将半数的蒙古人收编,加强咱们对蒙古的统辖力。禁止蒙古王公往来,则可以削弱他们的凝聚力及经济,架空僧格林沁的领导权。而禁止蒙汉交好,则可以防止蒙古借鉴中原所长后崛起。至于最后一点,在塞外推行喇嘛教,却是能变相的削减他们人口,消除他们身上的好斗之气。哈哈哈,寿安,你可真是了不得啊!才嫁进蒙古不到两年,竟然就能摸索出这么面面俱到的削藩策略!”
寿安的笑意宛如绽在风中的颤颤杏花:“皇阿玛谬赞了,其实蒙古这座大树,虽然看起来坚不可摧,但若是深入探解的话,便会发现他们身上的蛀洞简直多的不得了,儿臣也只不过是拣了几处最为溃烂的下手。”
皇帝的面色被投进殿的如金朝阳,给映的颇为精神,他满脸堆笑道:“不管怎么,你都算是立下了大功一件。寿安,朕准你向朕讨一个赏赐,以算是犒劳你这段时间的付出。”
寿安淡淡一笑:“皇阿玛,只要您能够采纳儿臣的法子削弱蒙古,稳住奕詝未来的江山,就算是给儿臣最好的赏赐了。”
皇帝颔首道:“这你放心,朕马上便会颁令给军机处,让他们根据你的策略,拟出具体的计划。”
寿安正欲开口回应,却被走进来的成谔接过话茬:“皇上,睦嫔娘娘来了,是要代皇贵妃,转述处置湉嫔一事。”
寿安向皇帝道:“皇阿玛,睦娘娘一向与皇贵妃交好,她若在这个关头瞧见儿臣,难免不会起疑心,跟皇贵妃通气。”
皇帝微微点了下头:“眼下正值敏感时期,确实稍有不慎,皇贵妃和僧格林沁就会察觉到削藩计划,这样吧寿安,你就从后殿出去,避开她吧。”
寿安起身福道:“是,儿臣告退。”
待寿安走后,睦嫔才在成谔的引领下走进养心殿,她恭谨地给皇帝请安道:“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万福金安。”
皇帝道:“平身,赐座。”
睦嫔道:“谢皇上。”
皇帝抚转着腰间的白玉流苏佩,冷然道:“怎么回事,关于湉嫔的处置,皇贵妃为何不亲自过来向朕赴命?”
睦嫔含笑道:“回皇上,因为皇贵妃在处理湉嫔时,显些遭其刺杀丧命,且又听闻两桩骇人无比的命案,所以皇贵妃于惊惧之下,大感不适,只得委托臣妾代为禀明处置结果。”
皇帝瞳孔登时猛缩,他用着有些惊讶地语气问道:“命案?是宫里的事吗?”
睦嫔浅蹙双眉,收敛笑色:“是的,湉嫔坦言,孝穆皇后及皇贵妃那次早产,都是她的手笔。”
皇帝怒拍下桌几,惊呼道:“什么?孝穆皇后的死与她有关!她……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睦嫔道:“因为皇上曾将湉嫔的相好正法,所以心有怨气的她便决定以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方式向您报复,害死您的发妻和孩子,断送您的万里江山,让您也同她一样尝受失去挚爱的煎熬。”
皇帝双拳紧握,神色败坏:“她的那个相好,叫什么名字?”
睦嫔道:“名唤管赟。”
道光处置过的官民多如牛毛,乍然道出一个他不曾太过留意的名字,还真难以勾起他脑海中的印象,他用着疑惑的眼神望向成谔,暗示提醒。
成谔会意,旋即道:“皇上,这个叫管赟的,就是当年辛酉之变,您亲自开枪打死的那个匪首啊。”
皇帝眸子一亮,拍了下膝盖道:“原来是他!呵,这湉嫔出身也算正派,怎么过去会和一个离经叛道的乱党搅在一起,真是气煞朕也!睦嫔,皇贵妃是如何处置这个贱妇的?”
睦嫔道:“皇贵妃原本想给湉嫔留个体面,却不曾想她最后竟欲鱼死网破,以命换命,所以便只得令侍卫将其乱枪刺死了,现在她的尸首正停放在阴阳筒子道,等候下葬。”
皇帝用着极为摈弃地口吻道:“下葬?她这种通贼叛国的罪人也配入土为安?成谔,令人将俞氏的脑袋割下来,献祭于宝华峪享殿,之后再请萨满法师引灵奠酒,告慰枉死的孝穆皇后。另外,命刑部以反清的罪名,将俞氏的母家亲族全部缉押,发配宁古塔为奴,世代不得出!”
成谔道:“嗻”
就在下旨处置湉嫔后事时,睦嫔却被桌上的一封打开奏折吸引了目光,原来那封奏折上赫然书有几处“僧格林沁”的字眼。
皇帝见睦嫔眼神游离,眸光直愣,便关切地搭话道:“睦嫔,起来朕也有很长时间没有召见你了,这样吧,下个月圆明园住,你就跟朕一块去吧。”
皇帝的声音,立时将正在揣测的睦嫔给唤醒,她踯躅地笑道:“皇上的美意,臣妾心领了,只是皇贵妃为了湉嫔的事情,身疲力竭,多感不适,需要臣妾从旁照应,所以这次臣妾就不随皇上去圆明园了。”
面对这样的邀请,若是换做琭、蔓之流,一定是不惜排解万难,也要侍君伴驾,而睦嫔倒好,竟然为了阿木尔,生生地回绝皇帝,如此做法倒是让道光对其生出几分好福
皇帝平缓了语气,叹道:“唉,这宫里的女人若都像你这般不争宠夺利,不憎恨反叛,该有多好啊。”
睦嫔见皇帝圣心思定,便借机引话道:“皇上,其实宫里并不只有臣妾是这样的。”
皇帝道:“听你的意思,似乎还有旁人喽。”
睦嫔用着极柔和的目光凝向皇帝:“皇上,皇贵妃娘娘就是如此。”
皇帝正色道:“以前只当你是和皇贵妃交好,却不曾想你竟是在给她做门下客。”
睦嫔赶忙辩解:“皇上,臣妾并非是在替皇贵妃向您游,臣妾只是在陈述实情而已。”
皇帝淡淡地看她一眼:“怎么个实情法儿?”
睦嫔道:“皇上,您不妨扪心自问一下,皇贵妃是否真的如您想的那般不好吗?从和顺贝勒早殇到皇三子早产,皇贵妃每一次被害,您都是敷衍着处理,从未给过她丁点安慰。再看她从太庙归来的这些年,您更是对她毫不问津,处处针对,然而即便面对您这般恶劣的态度,皇贵妃却仍然无怨无悔的抚养太子和五阿哥,保后宫安定,助朝廷平乱。恕臣妾句冒犯的话,其实从旁观者的角度来看,属实皇上要负娘娘多一些。”
睦嫔的这番话虽然语调委婉,但是其意倒颇有几分指责的味道,一旁的成谔担忧地擦了擦额头的冷汗后,放眼望向皇帝,祈祷他不会龙颜震怒。许是今个焚的熏香极具宁神的效果,皇帝竟然在听完了睦嫔的话后,没有显露出任何恼火的迹象,他伸手拨弄一会手边新开的簇簇风信子后,淡然地道:“时候也不早了,你回去歇息吧。”
睦嫔深深吁了口气道:“是,臣妾告退。”
目送睦嫔离开后,皇帝谓成谔:“成谔,将公主提出的策略矫诏成旨,发往军机处,令载垣他们尽快做出细化的措施。”
成谔道:“嗻,奴才这便去办。”
成谔刚欲转身退下,皇帝却又叫住他:“等一下,矫诏时,记得将第关乎蒙古王公的那一条措施给去掉。另外,在去军机处之前,你先带些宁神的补品送与皇贵妃,代朕向她施以慰问,感谢她为平定理教之乱的贡献。”
成谔惊讶地愣了下道:“呃……是,奴才遵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