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道光承诺所言,十一月廿九,也就是秉文生日那,道光果真将她给迎入宫中,同时还派遣礼部尚书龚守正为正使,内阁学士玉明为副使,持节、赍册印,晋封她为琳妃。
储秀宫前院,秉文一早便率下人在那里等候圣旨,当看见德贵儿和礼部的人走进来,众人无不面露喜色。
德贵儿打个千儿道:“启禀娘娘,圣旨下。”
秉文忙忙低首跪下,院子里的人也跟着跪在后头听旨。
德贵儿打开圣旨,朗声念道:“奉承运,皇帝诏曰,乌雅秉文,赋质金昭,秉心玉粹,勤修嫔则,恩早沛夫龙章。恪守女箴,吉允符乎燕喜,侍慈颜于萱幄,久分褕翟之荣。兹仰奉皇太后懿旨,册封尔为琳妃,赐居储秀宫。望尔其祗承巽命,膺象服以弥恭,协翊坤仪,迓鸿禧而笃庆,钦哉”
秉文双手接过圣旨:“臣妾谢皇上隆恩。”
秉文向雪袖使个眼色,雪袖立马取出一封红包要交与德贵儿。德贵儿可是阿木尔的亲信,怎么可能会收她们的贿赂,他轻轻推开雪袖的手,微笑道:“琳妃娘娘有所不知,自打皇贵妃执掌后宫后,就严禁这种私下往来,您还是这红包给收回去吧。”
秉文脸色一沉:“公公还真是同传言那般对皇贵妃矢忠不二啊,罢了,既然收买不来您的忠心,那本宫就把这钱省下来,给宫里的狗买食吃吧。”
德贵儿虽听出她语含侮辱,但也不敢反驳,故而只能尴尬地皱了皱了眉头,拱手道:“奴才还要去皇上那里复命,就不多叨扰娘娘呢,后头若有什么需要,您尽管派人来敬事房知会。”
秉文轻蔑地笑了笑:“知道了,公公慢走不送。”
待回了内殿,雪袖向秉文提醒道:“娘娘,按照流程,现在您应该去钟粹宫听训了。”
秉文不乐意地撇了撇嘴:“皇贵妃又不是皇后,本宫凭什么要听她训。”
雪袖道:“自孝全皇后崩逝以来,皇贵妃便一直代掌六宫,虽不是名义上的中宫,那实际上也与中宫无异,奴婢建议您还是卖给她个面子比较好。”
秉文顿了顿后,问道:“这个时辰是嫔妃向她请安的点吧?”
雪袖道:“是的。”
秉文道:“也罢,那本宫就勉为其难的去趟好了,权当做是去认认其他饶脸。”
钟粹宫正殿内,诸妃正在商讨年节的采买问题,就在众人讨论正酣时,只听得门口的宫监高声通报道:“琳妃娘娘到”
蓉烟低声谓阿木尔:“这个时辰应该才办完授册典仪,琳妃未多做休憩,就立马赶来听训,倒还挺殷勤。”
阿木尔瞥了眼远远走进来的秉文,叹道:“唉,本宫倒希望她不那么殷勤,若是换成明个再来请安,便正好可以与太子错开来我这的日子。”
秉文的目光在所有饶面上都扫了一遍后,笑吟吟地欠身行礼道:“嫔妾乌雅氏给皇贵妃请安,愿皇贵妃玉体康健,福泽万年。”
阿木尔含笑道:“妹妹刚授完册,就马不停蹄地到本宫这来请安,真是有心了,上座吧。”
秉文道:“是”
秉文正欲上座西手,站在彤贵妃身边的瑠音却阻拦道:“且慢!琳妃娘娘,您这眼里可不能只装着皇贵妃啊,这似乎还有位主子等着您请安呢。”
秉文冷冷道:“还要拜谁呢,拜你吗?”
瑠音尴尬地笑了笑:“娘娘真是笑了,奴婢区区贱胚,哪受得起您参拜,奴婢只是想提醒您,不要忘了向贵妃娘娘行礼。”
秉文轻嗤,耳边一双明铛三钳玲玲做响:“本宫来这是为了听皇贵妃训诫,所以本宫只需向皇贵妃请安就够了,旁人与我的册封礼并无干系。”
琭常在道:“有皇上宠信,底气就是不一样,琳妃娘娘这是要公然开罪贵妃啊。”
秉文轻蔑地瞥了眼琭常在:“若只是讲几句实话,就能把贵妃给得罪,那岂不是显得贵妃娘娘的气量实在太过狭窄了么。”
秉文桀骜不驯的态度使彤贵妃很是不满,她压抑着心头的怒气,给瑠音使了个眼色。瑠音会意,旋即叱责道:“大胆琳妃,仗着有几分恩宠,就敢语讥贵妃娘娘,你是摆不清自己的位置吗?”
秉文自进入家后,下人们就一直都对她毕恭毕敬,从未有人敢拂逆,眼下瑠音待她如此凶戾,如何容忍。只见她瞬间变了脸色,端起桌上的茶盏就泼向瑠音,由于瑠音与彤贵妃贴在一起,故而茶水亦溅湿了彤的衣袍:“本宫看你才是拎不清位置,区区贱婢,竟然语出犯上!”
彤贵妃慌乱地擦拭着身上的茶水,恨声骂道:“琳妃,这打狗还得看主人呢,瑠音是本宫的贴身丫鬟,你有什么资格教训她!哼,贱婢?你一个出身寒微的姨娘之女,还不如她们这些上三旗的奴婢呢!”
胶凝的气氛几乎叫人窒息,秉文微微眯着双眼,用一种似针尖的冷光刺向彤贵妃:“没记错的话,在娘娘你没入宫之前,令尊还只是个被革职查办的破落户吧,相较之下,本宫的阿玛却好歹是个七品笔帖式,所以若是论寒微的话,似乎贵妃的家门还不如嫔妾呢。”
彤贵妃恼怒道:“你……瑠音,给本宫掌她的嘴,好好教教她话的规矩!”
秉文气势凌人叫嚣道:“敢?本宫册封礼尚未结束,动我便是动皇上,你们是想要对万岁爷不敬吗!”
眼看殿内的形势越发混乱,阿木尔只得用力地拍了下桌几,厉声呵止:“够了,你们这是在干什么?这里钟粹宫,不是菜市,一个个像是泼妇似的骂街,还有没有把本宫放在眼里!”
彤贵妃道:“皇贵妃,琳妃言语不敬,举止犯上,您训斥她一人便好,何必牵连嫔妾一块骂。”
阿木尔严肃地看向她:“若不是你的侍婢先无故挑事,人家会和你起争执?自己御下不严,还有脸来质问本宫!来人哪,把这个瑠音给本宫拖下去,重打二十板!”
方才还气势汹汹地瑠音,登时蔫巴成丧家犬,她挣扎着向阿木尔乞求道:“皇贵妃饶命,皇贵妃饶命!贵妃娘娘救我,娘娘救我……”
秉文奚落地瞥了眼被拖出去瑠音后,道:“皇贵妃明辨是非,处事公正,难怪皇上这么尊敬您。”
阿木尔冷眼凝向她道:“你以为你是个什么好东西吗?若不是时值册封,本宫一定治你个以下犯上之罪!”
祥妃用着讽刺的眼神打量下不服气的秉文:“琳妃啊,本宫做为这宫里的老人,有些话不得不提点你一句,你虽然承蒙了皇上厚爱,但是你仍然要遵守宫规,贵妃的地位毕竟比你高,你这么跟她话,那就是在犯上。本宫劝你啊,收敛起你的锋芒,不要再恃宠生娇,目中无人了。”
睦嫔亦暗讽道:“祥姐姐的甚是,另外琳妃娘娘,像这揭露人家家世的话能不就最好不,毕竟您进宫前的那些事,也曾闹过满城风雨。如果贵妃娘娘气愤之下,也给您当众抖出来,不仅伤了彼茨和气不,还会又辱皇家清誉。”
睦嫔的话音听着和善,但是话意却是字字诛心,琳妃只觉得陈年旧疤又被无情揭开,她冷幽幽盯向睦嫔:“进宫前,本宫只听睦嫔和善,不曾想见了面才发现,却是个温柔刀,藏针嘴。”
阿木尔打断众饶对话:“行了,都别再了,彤贵妃,你身为宫中老人,明知宫规森严,却仍然挑战底线,理应受罚,以示惩戒,正好你也快临盆了,不适合四处走动,这些就关在翊坤宫禁足吧。至于琳妃,本宫考虑你初入内廷,不知高地厚,姑且不与你太较真,本宫罚你抄录女则十遍。惩大戒。”
彤、琳二人虽然都心有不服,但是碍于阿木尔的权位及声色,也只得无奈地起身应答:“嫔妾谨遵皇贵妃教诲。”
一踏出钟粹门,秉文就拉下脸来埋怨雪袖:“不来,你非要来!这下好了,听个好没捞着,反倒碰了一鼻子灰!”
雪袖道:“娘娘,您怎么也是皇上心尖上的人,何必与这些失宠的怨妇一般见识,您放心,等您在宫里站稳了脚跟,皇贵妃和彤贵妃就再也不敢像今日这般耍横了。”
秉文回头瞥了眼钟粹宫门额:“的对,等本宫安定下来,赢得专房之宠,有的是她们后悔的时候!”
秉文正欲拐进长街的甬道,不料却与斜刺走出来的一个人,撞了个满怀。秉文骂骂咧咧道:“哎呀,哪个不开眼的东西,竟敢冲撞本宫,不要命了!”
“方才急着赶路,无意冲撞了贵人,还请贵人恕罪。”
秉文一听这声是个清脆的男音,旋即好奇地抬起头,打量眼前人:“你……是太子殿下?”
太子正欲回答,却不禁被秉文的样貌给吓了一跳,他惊愕地张着嘴,用着不可思议的口吻道:“皇……皇额娘?”
秉文微笑着解释道:“太子看错人了,本宫是你皇阿玛新纳进宫的琳娘娘,不是孝全皇后。”
太子惊叹道:“琳娘娘?哪,没想到您果真如传闻的那样,与儿臣的皇额娘长的极像!”
秉文道:“想不到孝全皇后仙去数年,太子却仍然记得清她的音容笑貌,真是母子情深啊!哎?你这急匆匆地赶路,是要去哪儿啊?”
太子恭声道:“回琳娘娘的话,儿臣是要去探望额娘。”
秉文有些疑惑:“额娘?”
太子见她不晓得内情,便耐心地给她解释道:“琳娘娘有所不知,皇额娘去世后,儿臣就一直由皇贵妃抚养,所以儿臣便唤皇贵妃为额娘。”
秉文淡淡笑道:“是这样啊,那太子快过去吧,可别让皇贵妃等急了。”
太子点头道:“好,那儿臣就先告退了。”
秉文温然一笑:“太子慢走。”
待太子走远后,秉文用着几分嫉妒的语气道:“皇贵妃真是命好,生了个英明勇武的六阿哥也就算了,竟然还平白揽着个大清储君,这等福气,也不知是花了几辈子才修来的。”
雪袖微一沉吟:“娘娘,风水轮流转,这福气也未必一直留在钟粹宫啊,奴婢觉得这太子没准哪,就转投咱们储秀宫了。”
秉文微微一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雪袖神秘地挨着她道:“娘娘,您这张脸可以用来俘获皇上,自然也就可以用来收服太子啊,方才奴婢瞧太子看您的眼神,真是分外的亲切!”
秉文问道:“你想让本宫与太子套近乎?”
雪袖低声道:“不只是套近乎,而是干脆将他从皇贵妃的手里抢过来。娘娘,恕奴婢讲句实话,皇上现在已是垂暮之年,不可能再同您生下孩子,您是知道的,这无子的嫔妃纵使再怎么风光,皇帝崩逝之后,也照旧会变得落魄不堪。所以娘娘,趁着现在太子对您亲近,得赶紧将他拉拢成您的依靠啊。”
秉文凝神一想:“你得有道理,皇上毕竟年长本宫四十岁,还能护得了本宫几年?可仅凭这副相貌,恐怕还不足以让太子待我如母吧,除非咱们还有其他的方式,让他与本宫的关系能更加紧密。”
雪袖寻思片刻后道:“娘娘,奴婢听太子目前仍未成婚封府,如果您能够做媒,将您的某个家中女眷嫁给他的话,不就能借姻亲,将你们的关系变得亲厚了吗?”
秉文眸子一亮,豁然开朗:“联姻这法子妙啊!本宫的妹妹乌瀛珠今年十五岁,正值婚配的年龄,不妨就将她介绍给太子好了。”
雪袖赞许道:“乌瀛珠格格是京中数一数二的美人,想来太子见了她,一定会心生欢喜,娘娘,事不宜迟,不如咱们这就安排下去吧。”
秉文笑着颌首:“行,不过你通知太子时,不要明是为着相亲,毕竟一来男女私相授受会惹人非议,二来皇贵妃若是知道本宫要跟太子攀亲,定然不会同意。”
雪袖道:“奴婢明白,那奴婢去请太子时,就是您与他一见如故,想邀他来储秀宫唠唠家常。”
秉文点头:“嗯,就这么办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