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笑的时候世界眯成裂缝,
以前我也住在那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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许是被长崆责备了的缘故,近段时间姜芿都很尽职本份,每每去往其他世界,都只是按照菜谱行事,未曾有帮沧楉携带过私货。
各地风味便冒着腾腾热气,直上怒云,聚于昆仑,成为了沧楉每天的晚膳。吃了半年多的各界百家饭,竟逐渐解去了她天煞孤星的命劫。唯有解了此劫,沧楉才能通灵聚星,开启自己的灵路。
两个月过去,藏经阁里的心经便被沧楉品读了大半,其悟力臻至了先慧位顶层,离先圣位仅有一步之遥。姜芿下凡采购,而路过帝都滴水城时,巧遇宋天成大婚,便代沧楉进宫祝贺。宋天成殷心问及沧楉的近况,姜芿略作答复,不敢多言,只受赠了一包喜糖,带回到了乾坤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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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面有打糖,有蜜饯,还有杏仁酥,都是很抗饿的东西,可以留着晚上饿了的时候吃。”姜芿稽首道。
“宋天成和司徒栖月成亲了。”沧楉紧紧盯着那个喜盒,幽幽地低语道,“当年我答应过宋天成,要去参加他的婚礼的。没成想我竟失了他的约。”
“他不是跟司徒栖月成亲的。”
沧楉讶然:“他没有迎娶司徒栖月?难道中间出了什么差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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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都说,司徒栖月和你长得有几分相似,确有母仪天下之姿。只是天妒红颜,连日暴雨使湖东溃堤,司徒栖月在家乡感染了瘟疫,不治而亡。宋天成无奈,只得遍寻皇州佳丽,选了东城根下一户庖丁的女儿做妻子。我一路打马观花,道听途说,发现人们都很想念你啊。”
我的心里何曾不想念他们?沧楉黯然低下眉,沉吟了半晌,问道:“老姜头,皇家办婚事的场面肯定很壮观的吧?”虽然幻星皇朝乃是沧楉去年创立的,就连皇帝也是她亲自遴选的,但是皇家的作派她目睹得少,心中难免生出些好奇。
她既已深居昆仑,却时常关注着人间的气象。
她也曾答应过宋天成,等他人间誌喜时,要去滴水城参加他的婚礼的,只是她困囿于异界,实在无法脱身,今日违约也实属迫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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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个帝都张灯结彩,喜气盈天,是难得的盛景。”姜芿环顾了一下四周,压低声音道,“不过啊,这些都不能和掌门娶亲的时候相比。”
“什么?”沧楉瞠目,哆嗦着道,“他……他娶过亲?”
“他是这么说的啊。”姜芿耸了耸肩,咂摸着嘴回忆道,“那天,万道仙剑从镜花水月拉来了一顶大红花轿,他盘坐在轿顶上,红袍着身,英俊无双。眼看要蓄势待发,我问他,掌门,你要去哪里啊?他温润其声,回道:讨媳妇去咯。”
“他去哪里讨媳妇?”
“不甚清楚,后来听说是下了幽冥两重,还毁了阴阳互融云,惹得龙在野非常生气。可是掌门回了昆仑山后,也没见他带个人回来,甚是奇怪。我问他,他只是叹息了一声,说媳妇跑了。”
“他,他也忒失败了吧。”沧楉转念一想,竟有些喜滋滋地道,“跑了好,跑了也好。”
只是她心中萦绕了四年之久的那团疑云始终没有解开,当年来幽冥两重抢婚、然后把她救回皇州的那位男子究竟是谁?她一度以为是茹岈山庄的掌门,也曾暗暗地试探过他,但听今日姜芿的描述,仿佛抢婚者另有其人,仿佛是长崆更加吻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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沧楉紧绷着脸,颤音追问道:“老姜头,你还记得那天是哪天吗?”
“当然记得,是二月初三。”
二月初三乃是沧楉的生诞。那一天,她忍受离别,从此天涯是故乡。日日心慕,却不见他再归来。
对了,时间吻合,情景吻合,那日来幽冥两重劫婚的面具男子该是长崆才对。
她想亲自去问问。
为了给自己壮胆,她先去地窖里偷喝了半坛“恋人醉”,便借着酒劲来到了正殿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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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崆正襟危坐,正在殿中品读心经,见沧楉踉跄不前,遂抬头问道:“你找我有事?”
沧楉定了定心,趋前数尺,面色镇静地道:“昨夜我做了一个梦,想让你帮我解解。”
“你说。”
“我梦见自己穿着大红嫁衣,在频繁闪烁的电光中,被龙在野逼着和他成亲。后来,有人带花轿下幽冥两重,要问我借一世春花秋月,你猜我看到了谁?”
长崆“啪”地搁下了经卷,嗤笑道:“你猜我猜不猜?”
沧楉晃了晃身子,羞赧地道:“你就猜一猜嘛。”
“难道……是我?”
沧楉哽咽再三,云袖悠悠一甩,神情笃定:“对啊,就是你。”
长崆冷笑一声,默然低下头,重拾经卷,已对沧楉的心思猜到了七八分:“你无须在我面前热络,我也没有去过什么幽冥两重,更不会骑着剑阵去救你。”
“你怎么知道……他是骑着剑阵来救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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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崆微微一愣,自觉失口,转眼便神态自若,漫不经心地辩解道:“我也是听老姜头提起过,这糟老头就喜欢嚼舌根,有机会我得训一训他。”
沧楉嘀咕道:“喔,原来如此。”
“你还不出去吗?”
“我……”
长崆脸色一沉,峻漠地道:“看你满身酒气,不会喝酒就别喝,快点给我出去!”
被长崆冷颜相逐,沧楉很没趣地走出了大殿,心中的猜想却已经有所印证。但见殿外大雪恣睢,纷落满身,顿起腾空起舞的雅兴。遂踏雪而上,极尽曼妙纤盈,酣畅之至。
红衣飞动倾九天,何须回眸媚苍生。
兴尽而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