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人紧赶慢赶终于在日落前到达宋国国都睢阳,守城的士兵看见司马子鱼,连忙放下栈桥,行礼后打开城门:“楚军约定明日日出来战,幸好大人回来了。”
子鱼略略点头大步迈向城内,风尘仆仆的宋国小分队在守城兵卒羡慕的眼光下步入城门,能和司马大人经历生死,真是前途无量。张丹还没有注意到周遭羡慕的眼光,此刻正驻足欣赏睢阳都城。宋国城墙不高,却是各国中最为规整的,黑瓦红墙,外有一圈护城河围绕,东南西北四面皆是方方正正,城楼上有兵卒,四面各开一个城门,平日白天东西两面栈桥与城门皆开,因近日备战,四面城门紧闭。
“回家了。”殿后的公孙将军见到都城不由得快走几步,越过张丹,感慨而发,话语里几分欢喜几分怀念,这一路辛苦异常,明日又有一场硬仗,令人无法全然放下心来。张丹倒是没想太多,欣赏了一会儿古城墙便跟着分队的兵卒一起进城。
城里百工居肆,店铺林立,路面以条石排列铺就,平整宽敞,居民商贩热闹往来,看见由外而回的司马大人队伍,自觉地让出一条通道。听见人群中议论纷纷,“司马大人回来了,楚国还有什么可怕的。”张丹心想,宋国国主被楚国俘虏,这司马子鱼深得民心,倘若振臂一呼,国主之位不在话下。正自脑补了一场精彩夺位大剧,越走越快,竟与身后的士卒拉开了距离紧随公孙与子鱼身后,众人想到公孙所说不可落后小身板,也是拖着脚步迅速跟上。公孙见急行军数十日的小身板众人依旧精神奕奕,心想自己选的这批精英素质真是不错,骄傲的看着子鱼。子鱼与公孙相交多年,明白这公孙是向自己显摆,便想下下公孙的面子。
“青小子,明日楚军来战,谁能克敌?”子鱼原本想着这小子机灵估计能说句克敌者唯有司马大人,或者回答公孙将军勇武,自己再提公孙与自己屡败屡战之事。哪知张丹满心想着司马子鱼借楚军兵临城下,正好尊为宋主,打退楚国强兵。乍听谁能战胜楚军,不假思索的回到:”自是宋主子鱼。“这答案全在二人意料之外,若让有心之人听见还误以为子鱼有心背主,且一个小兵卒如此直呼子鱼姓名显得有些无礼。
公孙瞪着眼睛责问张丹:“青小子,你发什么梦呢?”
张丹心里暗暗叫苦,自己确实发了梦,还把梦话说了出来,支吾了半天敷衍道:“宋王不在,我们自是听从司马大人号令。“又见乡民夹道欢迎,口中高呼”司马大人,公孙将军威武“,找了理由说:”乡民欢迎的是二位大人,小子无礼了,这就到后面去免得挡住了大家看战神。“转身没入身后的队伍。
公孙还想再追问一番被子鱼伸手阻止,深深看一眼张丹落荒而逃的瘦弱背影,子鱼若有所思,转而见乡民们热情质朴的欢迎,马上露出春天般温暖的笑容致意。
张丹见二位没有追究,松了一口气,不再胡思乱想,跟着一起走到内城。宋国国都睢阳分为内外城,内城是宫殿,神社所在,外城则是居民,工匠等所在。内城宫殿雄伟自不必说,最为显眼则是桑林社,神社遍植桑树,风景清幽秀丽,桑林五方各有一通八瓣莲花石柱,下铺五色土直到中心女娲娘娘神像处,神像前则是镇国宝鼎。司马与公孙一回到宋国便带众人到女娲娘娘神像处上香供奉,因而也让张丹近距离看见了镇国宝鼎,同样是金色三足鼎,鼎身九面,刻满了山川河湖,珍禽异兽,就像是自己在委托人处看见的小鼎的放大版,穆幽探查一番,告知此鼎毫无灵气,不是寻找的九鼎。张丹也不气馁,九鼎被誉为镇国宝鼎,颇有灵异,宋国又岂会摆在如此显眼的地方。
供奉结束后,子鱼一改沉默,凌厉吩咐:”八百精兵巡逻城楼上,楚军有何异动即刻禀报,八百精兵巡逻外城,有引起动乱者不必审理即刻拿下,内城城防由公孙亲自负责,务必确保官吏家属平安。“
”是。“各自领令退下,公孙还想招呼张丹与大难不死的众人一起下去先吃顿好的,张丹却被子鱼留下。
子鱼威严道:“你从此刻起,时时不可离我身边,倘我身有不测,你即刻殉葬。”
张丹原本想着这司马子鱼调度严明,行事分明,该如何在他眼皮下找到九鼎,耳听到这践踏人权的要求,又惊又怒,看到周遭人同样是惊诧莫名的眼光却也只是低下头默默行礼称是,心里大骂子鱼残暴,同时感叹这毫无人权的封建社会,引起穆幽耻笑:“古代陪葬的可都是宠爱的婢妾,近侍,你这是被看上了。”张丹知道必定是自己说的话引起了司马子鱼忌讳,恐怕他觉得生死都带着自己才能安心。
思索间,众人退却,只留下几个近侍与张丹,子鱼背起双手,缓缓踱着步子,进入宫殿,又派人寻来舆图,摆摆手示意其他人离开,点亮油灯,将舆图摊在金丝楠木大桌上摆弄研究许久,张丹初到此地,见这舆图包含各国地理方位,地形地势,信息量颇大,默默站在子鱼身边看了个清楚明白,宋国北有鲁、卫、曹、西面郑国,东有徐国,南与强楚接壤,据中原膏腴之地,地势平坦,水文复杂,既无天险可守又有强邻环伺。
“明日楚国来战,有何良策?”张丹正看的出神,子鱼平静问道。
张丹忽想起,古代的舆图乃是珍贵的军事机密,不可轻易示人,自己这样毫不避讳的“明看”,若是遇到一个残暴的上位者早就拉出去弄死了。不过这个司马大人既然轻易提出要自己殉葬,估计也不是什么善茬,若是回答的不好,搞不好会先去暖棺材。
”收方圆十里内平民入城,连夜挖壕沟,寻滚木礌石堆于城头,司马大人亲于城楼迎敌。“
子鱼深邃的眼直视张丹,张丹回到睢阳已经草草梳洗过,因害怕子鱼想起楚国巷口的一面之缘,用粉底混合眉粉将自己硬是涂黑了几个色度,眉毛也画的十分英气。但是明明暗暗的灯光中,子鱼的双眼似乎更亮,藏着令张丹心惊的杀意,凌厉问道:“你是何人?”
“小人乃公孙将军新招的兵卒。”张丹早先已经问过其他人,宋襄公被抓的消息来的急,这批兵里有公孙临时招揽的新兵。
”新招的兵卒并没有宫长青的名字。“
”小人不识字,许是招兵吏没有听清名字。“张丹低着头抵死不认。
“将名字重新报于公孙,明日与我一起迎敌。”也算是命大,这次临时招兵来的急还未递交新兵名册。张丹咬定自己是新兵,子鱼也无从追究,大战在即,只是挥挥手示意张丹退下,一场危机安热度过。
从大殿出来,天色已黑,摸着饥肠辘辘的肚子,张丹正想找个人问问放饭的地儿在哪里。忽然闻到一阵烤鸡腿的香味,心想人在濒死时易产生幻觉,因为跟踪子鱼等人,今日不过只匆匆忙忙吃过一个馒头,莫非是自己快饿死了。
”青小子,看我给你带什么好东西了。“公孙爽朗的声音由远及近,张丹循着味道望着他手里绿叶包的吃食挪不开眼引起公孙赞叹:”不愧是老子选的兵,鼻子真好使。“
张丹也懒得追究亲自负责招兵的是不是大将军或者好兵和鼻子有什么因果关系,接过鸡腿与馒头不顾形象的大嚼起来。
”不够吃还有啊,明日司马大人的安全就靠你了。“
张丹听见这话,呛了一口,咳了几声,公孙关心的拍拍张丹的背:“子鱼身先士卒,确实难为你了,谁让你是他最宠爱的近卫兵。”
张丹又咳了几声难过问道:“这又是从何说起。”
“你是子鱼唯一提过要殉葬的近卫啊。”
听这公孙言语里一丝骄傲张丹心里如万马奔腾,敢情为司马大人殉葬还是与有荣焉。
公孙见张丹不以为意解释说:“子鱼正值青壮,如今这么说你就是他的人,未来几十年肯定是青云直上,要是运气好比子鱼死的早还能先入王陵。”
公孙还想滔滔不绝张丹已经三口两口吃完了鸡腿与馒头打断问道:“王陵?”
”对啊,子鱼是国主的哥哥,和历代国君睡在一起,那滋味,啧啧。“
张丹简直要气的笑出来了,这公孙可真是个老实的傻子,不过这个时代阶级分明,可能大部分人都是这么想的,也无法争辩,直推说累了,明日城楼见。
公孙扰扰头,关心说道:”明日保重。“拳拳关心之意张丹十分感动,目送公孙离开,想到历史上这场仗楚国是没有赢的,也没有如何担心,回到近卫所在的通铺,找了个角落兀自睡得很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