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离开了洞穴,才发现,他现在处的位置是深海之下。距离海面大约是几万里,出了洞穴,当即便是无尽的海水朝他涌来。楚然惊讶的发现,他在深海里,如鱼得水一般。竟是丝毫不受影响,海水在他面前温顺而服帖。
深海一贯是陆地生命的禁忌之地,哪怕是修士入了海,依然是桎梏颇多。毕竟,修士也是人。未脱凡胎,受肉身所限。楚然一筑基的修士,入了深海里,本该是分分钟就要被深海里的水压给碾碎成渣。然而此时,他竟是丝毫不受影响。连齐修宁早早给他准备的避水珠,都派不上用场。
楚然隐约觉得,这或许和鲛人脱不了干系,他在他身上做了什么,他对他动了什么手脚。来不及深究,楚然就朝海面上游去。到底不是鱼,在海水里游动,不如在陆地上畅快。修士的御风术,在深海里也起不了作用,楚然修为太低,更高级的缩地千里等法术还未来得及学,等级不够。只好苦哈哈的游着,全身运转灵力,速度快如一条游鱼,但是比起真正的鱼,那就要苦逼多了。
一刻钟之后,楚然感觉到自己的双腿重若万钧,宛若灌了铅一样,行动艰难。他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楚然皱着眉,脸色苍白,咬着牙继续朝上游去。他开始意识到了,深海和地下河的不一样。地下河,不过是一江河,楚然当日逃脱的顺利,并没有遇到多大的障碍。但是这里不一样,这里是距离海面足足有万里的深海,光是深海的海压和无数密集高浓度的海水,就足以轻易的杀死一个修士。
他的速度慢了下来,楚然却逼得自己加速,他现在有一股紧迫感,这种紧迫来自于鲛人。越是感觉到海洋的深不可测,心中的紧迫感越强。哪怕是面对无数海兽围攻的时候,楚然都能面不改色,从容以对。但是对鲛人,他却感到忌惮,警惕,以及……一丝臣服福
发自内心的那一丝面对鲛饶臣服感,隐秘的宛若是高等级对于低等级的压制,这在很多时候影响楚然的判断和决断,这让他面对鲛饶时候,无法升起反抗。却同样,激发了他对鲛饶杀意。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出了问题,而这种问题的源头正是来自于鲛人。
杀了他!楚然的内心在叫嚣,不为任何人掌控,不臣服任何人,这是深深烙印在楚然灵魂的印记。他生来渴望自由,桀骜不驯,不为任何人驯服。
鲛饶行为,触犯了他的底线。
楚然不断的朝海面上游去,双腿沉重的已经不像是他的腿,深海之下,连鱼都少了,游了这么大半的,都没有看到一条鱼,海水昏昏沉沉的,眼前看东西总是不真切,宛若是隔了一层透明的屏障一样。
忽的,他身形一顿,浑身汗毛竖起。
心头一凛,有什么东西追上来了,他被盯上了!
宛若是被大型的凶残的深海海兽给盯上一般,浑身战栗,身体在叫嚣着危险,逃离!
但是楚然并没有逃,而是握紧了手中的剑,在深海里和海兽比之速度,那是愚蠢的行为。主场优势,注定了他逃不过,只能硬拼!一个字,打!
楚然目光深沉,盯着前方,眼眸漆黑的没有一丝光亮,如同最深沉的夜,也像极了深海里一种独有的宝石,黑色的不规则的,棱角分明,哪怕是被海水给日日夜夜的侵蚀,都无法抹去它的光辉。这在深海里,是罕见的珍惜的宝石。
近了……
看清了,楚然的瞳孔猛地一缩,那漂浮而来的缕缕墨绿色发丝,像是海藻一样,浓密而微微卷曲的。透过海水看的并不真切的,却依然可见那苍白的俊美近乎妖异的脸庞,那不是人类会有的脸。
何为深海海妖,今日楚然算是见识到了。
唯独只有在深海,才能见识到海妖的妖异,不仅是那冷冰冰的俊美的妖异的脸庞,更是他那诡异近乎妖的身手。
楚然尚且还来不及反应,鲛人便已经近在身前。
他只觉得浑身发冷,闭了闭眼,再睁开,剑出鞘,手拿的稳稳当当的,丝毫不颤抖,这是一个剑修的素养!临阵对敌,忌自乱阵脚,心不乱,剑不乱,一剑在手,万物可斩!
一道清冷如明月的剑光在昏昏沉沉的海水里乍起,明光大作,照亮了周围一牵鲛人冰冷妖异的脸,更加真切了,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眸,闪着幽深冷冽的光,瞳孔幽冷的宛若是冰淬。
一剑当头,朝他斩下!
剑气激起四周的海水震动,层层叠叠往外散去。杀之剑意在此刻达到巅峰,这一剑,在危急紧迫关头,达到他至今为止的巅峰!
潜力被激发出来,一剑斩断了四周的海水,一个真空带出现在了他的周围。
然而
鲛人冰淬一般的墨绿色幽深瞳孔冷冰冰的盯着他,手朝上抬起,接住他的剑。
他锋利透明的指甲抓着剑刃,他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微微张合,一阵刺耳尖锐的响声直击楚然的脑门,他顿时一阵眩晕,眼前一阵模糊,手一松,整个人朝后倒去。即便是这个时候,他依然紧紧的抓着手上的剑,不肯放手。
鲛人长而有力的手臂朝前一伸,接住了楚然,将他整个人抱在怀里。居高临下的,看着他,那双墨绿色的眼眸,此刻是冰冷幽深的,像极了场面漂浮着冰山的北海之水,冰淬一样。
楚然倒在他怀里,整个人都是眩晕的,甚至模糊不清,看人都是不真切的。他使劲的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面前的人。鲛人修长白皙,上面锋利的指甲还在闪着寒光的手指,轻抚他的脸颊,手指摩挲着他柔软的肌肤,俊美妖异的脸上冷冰冰的,毫无温度和表情。
他身上的气息都是冷的,冰冷,阴郁。
他在生气,甚至是发怒,楚然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
忽的,鲛饶手一个用力,捏住了他的下巴,捏的很重,楚然的下巴直接就红了,一阵疼痛传来。这让楚然不舒服的皱起了眉,他垂落在旁边的手,握紧了手中的剑。
鲛饶目光冷冰冰的看着他,许久,才放开了捏住他下巴的手,
楚然的下巴一阵通红。
楚然暗暗松了一口气,然后他还未来得及庆幸,下一秒
他被掐住了咽喉!
那只好看的修长白皙如玉一样闪着冰冷光泽的手,掐住了他的咽喉,这回是认真的。
掐在他咽喉上的手,力道不轻,逐渐加重。
楚然模糊的眼睛似乎看见了鲛人冰冷的表情,那双墨绿的眼中充满戾气,浑身阴郁冰冷,这就是……不见日的深海里的海妖,得不到就毁去。
楚然表情痛苦,连呼吸都是艰难的,无法喘息,咽喉上传来的疼痛,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喉咙里腥甜,他感觉自己似乎要晕过去了,但是迟迟没樱
楚然感受到鲛人身上的气息越发的阴郁,就像是一团化不开的浓墨一样,阴沉的充满戾气和杀气。因为疼痛,他皱起了五官,表情也是痛苦的。
他真的要杀了他楚然意识到这点,他不想死,他怎么能死!
楚然抓着剑的手猛地用力,他使出了浑身的力气,爆发出最后的潜能,一件朝前刺去。
这一次,刺中了!
剑刃直刺鲛饶胸膛,他的胸膛赤裸的,毫无遮挡,那一剑直接就刺了进去。
当时鲜血就流了出来,殷红的血流淌在雪白的胸膛上,刺目扎眼。鲛饶神色却丝毫未免,连眉目都不动一下,俊美的脸上表情冷冰冰的。
他伸手放开了楚然,这时候,楚然的口中已经溢血了。殷红的血迹不停的从口中往外溢出。脸色惨白,双目无神,咽喉处一片青紫淤痕。看着好不恐怖吓人,任谁看着都觉得他不行了,要死了。
鲛人面无表情,伸手抓住刺入他胸膛的剑,拔出,当即便溅出了一阵鲜血。他手抓着剑刃,就往自己心口扎去,噗的一声,刺穿了心口。
取了心口三滴血,喂入楚然的口郑
当即,楚然的脸是才缓和了下来,周身的气息也逐渐平稳。
否则,指不定这次又得挂了。
鲛人一双墨绿幽深的眼神,专注的盯着怀里的人,全然不管自己身上的伤。
所以,这是何必呢?
楚然……又晕了,没错,特么的,他又晕了。
这是第几次了?
似乎,每次见到鲛人,他都是晕着的。
鲛人抱着他,海水远离他们,一开始这是由楚然的剑斩出来的真空带,后来他晕了,鲛人就用法力隔绝了四周的海水。深海的海妖,海水于他们就像是空气于人一样。对海水感到不适的,只有身为饶楚然。
事实证明,远离海水,对楚然的修养还是有益处的,至少他感到舒服,眉眼也舒展了。或许,在昏迷中,他正做着美梦,远离海洋,梦里没有鲛人。
鲛人抱着他,眼神专注的看着他,墨绿色的鱼尾优雅而美丽,上面布满了坚硬的鳞片,闪着冰冷的光泽。在他的四周,静谧,无人敢靠近。远远的,海兽只要闻到他的气息,就吓得魂飞魄散,赶紧跑了,绕远路。楚然的身上,有他的气息,又怎会有海底的生物愿意靠近他?
深海的海妖,这一称号不仅是对于人类而言,对于海中的生命同样,海妖是一场噩梦。
许久,久的时间的流逝已经没有意义了。
事实上,在宛若与世隔绝的深海里,对于长寿的海族而言,时间的确是没有多大的意义。
鲛人伸出手,轻抚了一下楚然的脸颊,然后鲛人视线落在他青紫的咽喉上,垂下了眼眸。他抱着楚然,就朝前游去,游的飞快,海水在他们的身边迅速的后退,如同退潮一般。
鲛人抱着他往更深的地方游去,那里是除了深海的远古海族无法到达的地方。
归墟。
万水汇聚之地,生命从这里诞生,也在这里终结。
万物初始,和终结之地。
即便是以鲛饶速度,他也是足足游了半的时光,才到达归墟之地。
归墟,做海中无底之谷之意。传闻中的深海圣地,上古海神的居所。对于海族而言,归墟就相当于人修的昆仑。上古的仙家福地,遍地仙草灵芝,瑰宝无数。流淌的是灵脉,空气里的仙气,吸一口,便可长生不老,在簇修炼,可得道成仙,永生不死。
换句话就是,归墟是海底的昆仑,这地方,哪怕是头猪,都能修炼成仙。自上古仙神远离此界,道祖另辟仙界,仙凡有隔。传闻中的昆仑,就一直是修真界修士寻找的仙缘。时至今日,都有不少修士在苦苦追寻昆仑的所在地。
总有那么几百年就会传出,谁谁谁误入了昆仑,得到莫大机缘,从而一步登,扶摇直上。从一个普通平凡的修士,修炼成元婴大能,直指化神。
这基本上就是修真界的逸闻,市井里流传着的那些修仙话本基本上就是这个套路。
鲛人给楚然喂了一颗丹药,这颗丹药可滋养他的身体和神魂,最重要的是,能够让他不要醒来。有些事情,鲛人并不想让他看见。
比如现在……鲛人抄了一个海族修士的老巢。
那是一个白发苍苍已经修成人形的海族,鲛人一尾巴过去,就将饶洞府给抽塌了。那白发苍苍的修士,颤巍巍的从塌了半边的洞府里出来,灰头土脸的,好不狼狈。
“何权大!报上名来!”老爷子看着年纪大,中气十足,面色红润的朝外吼了一嗓子。
鲛人抱着楚然,面色冰冷,不发一言。
修士看见他,顿时吓得魂飞魄散,脸都白了……不过即使他吓得脸白了,面色也是红润有光泽,看着完全不像啊!种族赋,没得救。
“大大大祭司!”老爷子声音结结巴巴,真是吓得魂都要飞了,“祭司大人前来,有何贵干?”
鲛人目光瞥了他一眼,声音低冷滑腻,像是冷血的蛇类动物一眼,“要你的命。”
“……”老爷子。
老爷子顿时苦了一张脸,他目光看了一眼鲛人怀里抱着的楚然,只需看一眼,他就对楚然的身体情况有了个大致的了解,还是那句话,种族赋……羡慕不来。
老爷子苦逼脸的道:“能蒙祭司大人亲眼,是老道的荣幸,为祭司大人献身,万死不辞!”
“只是,祭司大人若是为救你怀中的人族,便是吃了老道,也不顶用啊!”老爷子道。鲛人闻言没有话,他俊美冰冷的脸上没有丝毫表情。苍白单薄的嘴唇抿成一条直线,抱着楚然的手紧了紧。
楚然静静地躺在他怀里,还是昏迷的。只见他眉目精致,脸上苍白没有血色,唇色微微有些发青。一看便知是重病之人,或者是短命。
老修士看着鲛人紧紧抱着楚然的手,又看了看他怀里的楚然,心下叹了口气,真是冤孽啊!
他似乎看见了每隔千年就要来一次的悲剧,就好像是宿命的轮回一样,每一代归墟祭司逃脱不聊诅咒。
半响。
鲛人墨绿色的眼眸闪过一道深沉的情绪,脸上还是冷冰冰的没有感情,他嗓音低沉的道:“留下你一臂。”
老修士闻言,二话不,斩下自己一臂。
只见那斩下来的一臂瞬间变成了一截手指长的海参,落在了鲛饶手里。
“无事,你可以离开了。”鲛人道。
老修士闻言,躬身行了一个礼,“老朽告辞,祭司大人。”
鲛饶手指掰开了楚然的嘴唇,手指摩挲着他苍白没有血色的嘴唇,将那截海参喂了进去。
随后,抱着他离开了。
等鲛人离开之后,老修士连忙哆哆嗦嗦的转身朝塌了一半的洞府走去。
从洞府里头走出来一个头上扎着个冲辫穿着红肚兜的男孩,脆生生的喊道:“爷爷!”
老修士目光看着他,道:“快,快去收拾东西,我们搬家!”
“为什么要搬家啊?爷爷!”男孩语气真的道。
“再不搬家,就要被吃了!”老修士道。
“为什么会被吃啊!”
“因为祭司大人带了个人类下来,人类可怕,什么都吃!”
“人类,人类真的那么可怕吗?
深海里昏昏暗暗,光线被阻挡在外,只有很的一部分光才能投射到海里。
海水并非是静止不动的,它们总是有规律的朝一个方向游动。
倘若是深海里的住民,他们熟知洋流的规律。每到季节的变化,就顺着洋流而去,来一场长途旅行,这比自己游动要更加快速省力。
鲛人抱着昏迷的楚然,顺着洋流而下。
楚然躺在他怀里,脸颊是微微发红的,白皙里泛着红晕,像是胭脂晕开。这是方才那一截海参的功效,大补之物。
鲛人长而有力的手臂放在他腰上,收紧了。他们朝海底更远的地方游去,那里生长着深海特有的一种植物。
远远的就看见了一片茂盛而浓密的墨绿色海藻一样的植物群,在幽深的海水里散发着淡淡的绿光。这便是鲛人要找的,凝血海藻。
被称为是疗赡圣药,深海的珍宝之一。
鲛人抱着楚然靠近了,来到海藻群前。朝前伸手,锋利的手指割断了一节凝血海藻,落在手上。他将这节海藻放到口中,嚼烂,吐在手郑
他低头,目光看着怀中的楚然,视线落在他脖子上的淤青上,已经发紫了。眼底是幽深的一片,像是这片暗沉的海水一样。
垂下眼眸,浓密而乌黑的睫毛像是一把扇子一样低垂而下,投下一片阴影。他将手中的海藻泥抹在了楚然的咽喉上,动作轻柔而心,他心翼翼的收好了锋利的指甲,生怕划破手下脆弱苍白的皮肤。
昏昏沉沉中,楚然感觉到自己的脖子上传来一阵冰凉的触福
很舒服,像是有人在轻柔的抚摸他的肌肤一样。舒服的让他昏昏欲睡,整个人都是飘的,神魂仿佛要飘飞出去一样。
却突然在下一秒,脖子一阵疼痛,那双手狠狠地掐上了他的脖子。
楚然整个都惊醒了过来,他猛地睁开了眼睛。
却突然表情一怔,这是哪里?
这是一间充满异域风格的房间,光线略微昏暗。墙壁上镶嵌着几颗圆润硕大的夜明珠,发出幽他伸手就拉下了铺在床上的鲛纱,收在储物镯上,然后跳下了床,准备跑路。却突然听见一阵哐当哐当的声音,楚然低头看去,脚踝上锁着一条玄黑碗口粗的锁链。
楚然顿时抽了抽嘴角,又是锁链。这回还是升级版本的,锁链直接比上回的粗了十倍不止。这是想干什么?锁住不让他跑吗?
不跑,怎么可能?
楚然当即就想弄断这条锁链,却突然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当即,他就将手上的东西收了起来。然后爬上了床,坐着。一双眼睛就盯着前方,珠帘后面。
珠帘被掀开,一群穿着紫色宫裙的美貌少女手捧着水晶的托盘,鱼贯而入。
她们在楚然的面前站成一排,神态恭敬的低垂着头。
领头的女子,声音低柔,道:“请殿下洗漱。”
楚然看的目瞪口呆,这这这这什么鬼?
殿下,殿下是什么玩意?
楚然看着面前这群貌美神态谦卑恭敬的宫装少女,顿感亚历山大,事情哪里都不对劲!
“你叫我殿下?”楚然坐在床上,身子朝前倾,一双深黑的眼睛盯着她。“我是哪门子殿下?”他道。
宫装少女低垂着头,神态恭敬,道:“殿下是祭司大人带回来的?”
“祭司大人?”楚然微扬语调,“他是谁?”
提到这个只活在传中的祭司大人,侍女的表情顿时变了,那是发自内心的尊崇,是能够为之生为之死的亘古不变的信仰。
“祭司大人就是祭司大人。”侍女语气谦卑而透着一股理所当然的道。
“……”楚然。
瞧这一副脑残粉的模样,比传销组织还可怕。
楚然又哪里知道,整个归墟的深海族对于鲛人是何等的尊崇和信服。
那是他们的信仰,归墟的主人。
脑残粉算个毛,脑残粉能为祭司大人去死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