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
“表少爷!表少爷!”一名小仆腿子慌慌张张地跑了过来,施礼禀告,“表少爷,小奴可算是寻到您了!”
“哦,你寻我何事呀,为何如此慌张?”
“不好了,拂云阁、拂云阁又出事了!当家姨娘叫您马上过去一趟!”
公输鱼眉头微微一蹇,又看了看手里的艾草团子:哎?不是说,吃了艾草团子就能平安过春天、无病无灾了吗?这还正吃着呢,如何灾祸就找上门儿来了……
也罢,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公输鱼将还没来得及吃完的艾草团子往袖袋里一塞,便随着那名小仆腿子,一路去了拂云阁。
远远地,就见一群人正围在园子门前,嘈杂一片。
那夜,拂云阁里惊现无名男尸与梨儿骸骨。因了案子还在调查中,这园子便被封了,不许任何人靠近,就连原本住于内的公输鱼与班九也暂且搬去了大公子的弄风斋。今日这里何以如此热闹,竟围了这许多人,难不成是案子有进展了?
公输鱼很快便有了答案——确实是有进展,只是跟她想的不太一样。
“禀告当家姨娘,表少爷到了!”报完这句,那带路的小仆腿子便自顾地退下了。
接着就听到被人群围住的圈里面响起一声大喝,“公输鱼!你好狠的心肠!”二姨娘嚎啕的声音随即而起,若利刃刺破坚冰,于耳膜上留下带血的划痕。
围观的人群立即为外面的公输鱼闪出了一条道,示意她赶紧走进圈里去,看清楚自己究竟是怎样“好狠的心肠”。
一脸懵然搞不清状况的公输鱼,但见众人个个面色沉郁、横眉冷对,便也只得勉强扯了扯唇角,怀着一份鬼节“拆礼物”的忐忑心情,抬步走进圈里,定睛观瞧。
所见画面,端的是令她一惊:竟是胡婆子死在了拂云阁门前!!
胡婆子,曾是凤府里威风赫赫的一等大掌院,还是当家姨娘的奶娘、陪嫁、心腹。
初见时,她于府门前嚣张跋扈,企图阻挡公输鱼进府,却是着了公输鱼的道儿,当即被免了大掌院之职,谪去府外的庄子做粗使。
再见时,她竟已是一具冰凉的尸体。
此刻,二姨娘正跪在地上,抱着胡婆子的尸体,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倏倏地掉落,一番涕诉,更是凄凄惨惨戚戚:“胡妈妈,你身为我的奶娘,将我从小带大,一直在身边细心照拂于我。你怕我独自入凤府,形单影只,被人欺负,便宁可自己终身孤绝,也要与我陪嫁。这等大恩,山高海深,即便此生我孝你终老,也不能报全。可如今,你却这般惨死,叫我情何以堪?叫我再如何报答你的恩情……”
种种自责,声声泣血。子欲养而亲不待,如此人间悲情,着实令人动容。周围不少人都忍不住跟着一起抹眼泪。更是有几瓣散碎桃花,于这愁云惨淡中随风飘零,颇为应景。
在此一片悲戚的氛围中,二姨娘衔泪抬首,颤巍巍地举臂,指向公输鱼,叱问道:“公输鱼,胡妈妈只是刀子嘴,一时间言语不慎,开罪了你;我已然依照家规,强忍着心疼,将她贬谪去了府外的庄子做下等粗活。为何你还是不肯放过她?为何你还要一再地苦苦相逼,直逼得她走投无路,不得不死于你门前?!”
看客们的情感总是很容易被苦主感染,尽管此刻众人尚不明内里所以,却已是一致地站在了丧亲的二姨娘那边,与公输鱼横目怒视。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强势质问与莫名其妙的山势围攻,公输鱼无声地撇了撇嘴:“礼物”拆到这里,还真是个要命的“惊喜”呢。
她近前半步,先施了一礼,语气沉重地说道:“当家姨娘,此刻见胡妈妈仙逝,小侄心里亦是既震惊又难过,但是,自从入府当日我与胡妈妈见过一面之后,再未曾与她见过,您刚刚所言是小侄‘逼得她走投无路’,从何说起呀?”
“哼!你自是不会于白日里当众去见胡妈妈,至于暗地里有没有去过,可就不得而知了。庄子管事何在?”
二姨娘这一问,人群里立时有一黑面的粗壮汉子拱手躬身站出来回话,“小人在此。”
“胡妈妈在庄子里是如何遭人逼迫残害的,你来说与大家听!”
“是。”庄子管事挺直脊背,朝向众人,正色道,“胡妈妈来到庄子以后,因是获罪被贬,我便安排她负责洗刷恭桶。胡妈妈倒也任劳任怨,只是不知为何,常有人暗中破坏,不是打翻了恭桶,就是弄坏了工具,不断地加重胡妈妈的劳动量。几日前,三更时分,突然有人闯入庄子,直接砸烂了胡妈妈住的厢房,还打伤了她。我等听到动静前去查看时,就看到一道淡蓝色光影飘过,一闪便不见了,甚是轻盈矫健,只留下如雪般清冷之气……”
听到这儿,公输鱼不禁挑眉侧目,瞟了一眼身边的班九。
——哎?猫兄,这说的不正是你吗?老实交代,可是你做的?
班九默然伫立,冷颜如雪。
“……胡妈妈于庄子里被打,出了这等事,我等本是应该立即禀报府里的,可胡妈妈却拼死阻拦我等上报。细问之下方才得知,原来,那些贼人已于胡妈妈体内下了毒针!七日内若无解药,定将毒发身亡。贼人们便是以此来要挟胡妈妈,以心腹的便宜身份,协助他们,除去……除去当家姨娘!”
庄子管事刻意将“除去当家姨娘”这句话做了重点处理,果然,话音一落,即刻勾出了众人惊呼。二姨娘更是掩面痛哭。
“……胡妈妈说,她与当家姨娘亲如骨肉,断不会为了苟延自己性命,而为贼人所控,去伤害当家姨娘。她还说,她已经发现了自己体内那毒针的秘密,正是多年前曾见楣夫人使用过的,公输家的独门暗器,雨针!”
庄子管事又做了一个小小的停顿,这次,不仅是众人惊呼,连公输鱼都跟着一起惊呼了。
——嘿!这里面不只是有猫兄的事儿,竟还有姑母?好大的阵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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