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荔枝属于不易放的水果,到青都得是一天送到。按照我们大雍快运的收费标准,十斤以下皆是收一百文,往上多一斤,多收文钱,客官要委托我们运送六百斤荔枝,”他低头哗啦啦拨了一通算盘,“诚惠四两钱二十文,您是我们店的第一位客人,零头抹去,四两钱便好。”
“对了,这荔枝是你们自己装车,还是我们帮忙装车,若是帮忙装车,还要支付一点包装费。”
不等少年说完,胡诚忙摆摆手,“我们自己装车就好。”
“那好吧,”少年有点失望的模样,“那您是想现在交钱,还是等荔枝到了再交钱?”
胡家父子一愣,“还能到了再交钱?”
有这么好的事?
“自然是可以的,您要是常来委托我们帮忙寄送,还能给您打折。”
“那我们等荔枝到了再交钱。”
等签好契约,他们又跟着去了店铺后头的院子里,便见着将近三十匹壮马正在马厩里悠闲地甩尾巴。这下,他们的最后一丝顾虑也没了。
等到荔枝装车出发,胡家父子才深一脚浅一脚如在梦里一般带着他们签订好的契约回了家。
困扰了他们一家这么大的难题,这就,成了?
实在是有些太顺利了点。
大雍快运的店铺隔间传来一声轻咳,少年在柜台后面本是翘着脚等着看还能不能再来一位客人,听见声音忙扔下手里的笔转头去了隔间。
“爹,您醒了?”
刚从软榻上坐起来的中年男子抬头,朝进来的少年看过去,“方才听见外面有说话声,可是又客人来了?”
“客人刚送走,是来委托咱们送青都送一批荔枝的,儿子都安排好了。”少年说着倒了杯水递过去,“说来咱这一份生意还真应该谢谢那个黄家。”
男子喝了口水,闻言面带疑问。
“那黄家为了跟胡家抢生意,趁着胡家人都去荔枝园里摘荔枝,把胡家的十几匹马都给喂为了巴豆,还把镇上车马行的马匹都给租过去了,为的就是让胡家找不着马匹来运。咱们这店刚开,恰好被漏掉了,那胡家父子走投无路之下,就找到咱们店里来了。”
“这下黄家也算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男子点点头,“两家相斗,咱们也算是捡了便宜。”
正如这对父子俩所说,这会的黄家,差不多已经是人人噤若寒蝉。
黄老爷已经摔碎了自己最心爱的那一套茶盏,但心里头的那股气还没能消下来。
他雇人偷偷给胡家的马喂食巴豆,又抢先雇了镇上的马匹让胡家无马匹可租,本以为十拿九稳的算计,谁能想到居然漏掉了一个刚刚开了没几天的大雍快运。
现在家里是既损失了钱,又没能阻止胡家的荔枝顺利运走。
简直气煞了黄老爷的心肝脾肺肾。
次日完,胡家的大门被人敲响。
胡诚接过来人递给他的单子,上面写着他那荔枝买家的名字和一枚手印,“这是物品接收单,一式两份。”
胡诚吩咐大儿子拿了当初送来的那份订单,对照了下笔记和手印都一致后,一颗心终于放回肚子里。
随后爽快地付了银子,“我这还有一批荔枝,到时候还找你家。”
来人也笑着点点头,“那就欢迎胡老板前来光顾了。”
有了胡家专美于前,又有胡老三出去吃酒的时候也夸了大雍快运好几回,慢慢的,大雍快运的生意也跟着越来越好了。
毕竟这里服务周到不说,还是第一家可以先寄信后府钱的店铺,有契约在,也不怕出了意外或损失拿不到补偿。最关键的,价钱还不贵。
渐渐地名声也越来越好起来。
更甚至到了百姓们想要寄信寄物,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大雍快运。
这种现象也不止出现在双桥镇,其他地方只要有人第一个吃了螃蟹,那么就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归结于大雍快运从成立之初就严格制定的各种规程,一段时间过去,竟没有一位客人是不满意的。
卫晞收到消息的时候,大雍快运已经在庆云州内遍地开花。
更甚至没等她向其他州铺设分点,就已经有南来北往的商人把庆云州有个很是方便的大雍快运的消息传到了其他州内。
卫晞看时机成熟,便吩咐卫三以庆云州为中心,一步步朝庆云州四周的州县继续铺设大雍快运的分店,直到最后把他变成覆盖整个大雍的一条网。
绿霭州,一座依山傍水的小镇上,秦宅。
一位穿着蓝色短打,后背绣有大雍快运四个字的少年敲响了秦宅的大门。
不多时,门房把大门打开,看见外头的少年,“又是我家夫人的信?”
少年点点头,把信从马匹的侧兜里取出来。
门房把信接过去,见少年正准备离开,又忙把他喊住,“小哥,稍等。我这里还有一封信,还请您帮忙寄送。”
等他回来的时候,手里已经拿了一个信封,“这信是寄给我那儿子的,信封上他的名字和地址我都填好了,有劳小哥了。”说着又递过来三文钱。
少年把信封上的字都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疏漏之处后,方点点头接了那三文钱,“您这信是寄到越州的,那边还没有开设分店,所以会稍晚几日到。”
“不妨碍,”门房摆摆手笑道,“哪怕晚几天到,也比从前时候快多了。”
“告辞。”
少年拱拱手,翻身上马离开,门房这才关了门,脚步轻快地朝后院走去。
边走还边想着:自从有了这大雍快运,从尚京那边来的信是越来越频繁了啊!
却不知这大雍快运开设之初,还真是为了给他家夫人方便寄信的。
后院。
还未走近,便闻得一阵朗朗书声。
门房下意识放轻了脚步,等着书声停了,才走到一座敞间的门口,轻敲了敲门,“夫人,尚京来信。”
敞间的门打开,走出来一位看起来三十岁上下雍容端雅的女子,穿着一身灰色轻袍不染纤尘,一笑如沐春风。
秦鸢接过门房递过来的信,看到信封上的字体就先是勾唇一笑,等把信看完,“秦伯,咱们该准备动身了。”
“动,动身?”
秦鸢点点头,“这尚京城出了一个妙人儿,我得亲自去见见。”
“那老奴给夫人安排车马。”
“不,咱们都去。”
门房忍不住扭头看向敞间里,对上几双看过来的乌溜溜眼睛,“夫人您的意思是,咱们这是要搬回尚京去?”
“搬去一个叫桃源镇的地方。那小丫头勾得我呀,真是一天比一天更加想去看看了。索性这就启程吧。”
南屏州。
南屏州向来被世人称为文气汇聚之地。
更兼山灵水秀,是无数学子出门游学的首选。
而南屏州所在的丰水县,更是学子游学的必经之地。
只因这丰水县内,有一座陆宅,而这陆宅之中,据说住着一位堪称文坛魁首的陆琴风陆老先生。
陆老先生虽说隐居在这丰水县中,但这世上并没有不透风的墙,哪怕只是些许猜测些许线索,也不妨碍学子文人们前来转一转。
毕竟万一陆老先生真就在这里隐居呢,万一他们哪天早街上走着走着,就能碰见陆老先生本人呢?
不过闻声前来此地的学子们,一百个人里,能有一个见过陆老先生的面,就已经算极幸运了。
陆琴风已经到了知天命的年纪,膝下两子一女,两子都已成家,只一女还待字闺中。
长子陆云昌在丰水县开了一间私塾,次子陆云流是个惯爱四处游历的,更是娶了一位江湖女子,夫妻两人天南地北四处闲游,鲜少归家。
好在陆琴风人也开明,对于长子次子的各自追求,只要不往邪路歪路上走,也不会多做干涉。
难得的,一向安静平和的陆宅,这段时间家中的气氛却是有些凝滞。
只因陆琴风老爷子明明都已经在这丰水县隐居多年了,居然突然起意要回尚京。
不过倒也不能算突然,陆云昌觉得,自家老父亲应该是自从年前收到一封来自尚京的信后,就跟往常有点不太一样了。
“爹,”今天又是陆云昌苦口婆心劝自家父亲的一天,“您当年明明说那京城即将成为是非之地,咱们全家这才搬来南屏州。现在尚京城中众皇子争斗频频,你怎么又起意要回尚京了呢?”
陆琴风老爷子虽然年过五十,但他心境高远,每天过得舒心舒意,又注重调养身体,身子骨还壮得很,这会他正在练五禽戏,一举一动都颇得其中精髓。
最后一套五禽戏做完,陆琴风接过小女儿递过来的汗巾擦了擦汗,这才慢悠悠开口:“为父最近新交了一位小友,很是合我的心思。为父准备去见见她。”
陆云昌反应极快,“就是从年前开始,给您寄过好几次信的那位?”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陆云昌皱了皱眉,“爹,您既然是叫她小友,这么说她的年纪应该不大,难道就不能让她过来见您?”
陆琴风轻咳一声,“其实,也不光是见见。那小友在尚京城外建了一所学堂,为父还想去当先生来着。”
陆云昌:“”
家里就有学堂,偏偏要跑去尚京当先生。
他这心里怎么这么不得劲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