拜师之后,众人便有了将近半个月的时间来安排自己的事情。
舒一池,牧云开和何曦真三人的家离尚京不远,索性直接回家报喜。
其他人则是选择通过设立在桃源镇上的大雍快运给家里寄一封报喜的信。
“冯兄,你这一大包裹的东西也是要寄到家里么?”
两人这会正走在去往大雍快运的路上,钟启晨指了指冯实背上的那一个快有他半人高的大包袱问道。
“是啊,我昨天刚买的。”冯实说着扭头看向钟启晨,“百货城的东西和天衣阁的衣服跟外头一比实在是太便宜了,我家里也就一般殷实,就想着让爹娘还有弟弟妹妹也穿一穿天衣阁的衣服,用用合香斋的香皂胭脂,所有我就过去问了,天衣阁那位小掌柜说东家是允许的,我就把身上的钱留了一点,剩下的全给花了。”
钟启晨闻言若有所思。
真正拜了师,他才知道能成为学堂的学生有多好。
且不说能成为五位先生的弟子本就是天大的幸运,光说在这桃源镇上。
每人一座风景优美的宅子,只要人还活着就可以一直住着的那种。
百货城的东西比起外界来简直就像是白捡。
天衣阁的衣服打一折,光看那些珍惜布料和精致绣工,算下来差不多也是白捡。
你想去任何地方都可以用极其少的价钱租用马车和车夫。
而通过大雍快运寄信件东西,只要不超过一两银子,直接免费。
诸如此类不一而足。
这些全都是只属于桃源镇住民们的特权。
而现在,他也是其中的一份子了。
到了大雍快运的店面里,钟启晨看着正在低头填写地址的冯实,突然出声道:“冯兄,还要麻烦你稍等我片刻,我出去买点东西就回来。”
冯实一愣,随即反应过来,点点头,“快去吧。”
钟启晨出了门,拔腿狂奔到不远处的天衣阁。
他当初来尚京,家里给了二十两银子的盘缠,不过他一路省吃俭用,到现在不过只花了三两,还有十七两银子。
留下五两做不时之需,剩下的十二两,他想给家里的父母还有大哥大嫂妹妹买点东西。
或许没有冯实那么多,但无论多少都是他的心意。
只是等走到天衣阁他又有些不敢往前迈了。
他还记得上次过来,常洵询问的意见袍子,哪怕打一折,也要十二两银子。
他所有钱,也就只能买意见袍子。
要不,去百货城看看?
正当他转身准备离开的时候。
身后传来一道声音,“等等。”
钟启晨又转身过来,硬着头皮唤了一声“掌柜的”。
闵柒朝他招招手,“钟公子可是也想过来给家里买点衣服?”
钟启晨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只是我囊中羞涩,还是不买了。”
“你跟我来。”闵柒从柜台里走出来,朝他招了招手。
钟启晨抿了抿唇,犹豫了下还是跟了上去。
铺面后面就是一个不算小的院子,布置得很是整齐,还能听到隔壁传来的打铁声。
路过其中一个房间的窗户,他听见里头有说话声,偏头看过去一眼,紧接着又忙转回来,之后的一路全都目不斜视。
闵柒带他到了一间屋子前打开门,“这里面的衣服和布料都有那么一点小小的瑕疵,不能挂在外面售卖,你看看可以接受吗?”
钟启晨跟着走进去,就见偌大的屋子里,挂了好几排各式衣服和布料。
看了好一会,他也没能看出来到底哪里有瑕疵了。
闵柒索性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袍,指了指上面的一处绣纹,“这边的竹叶给绣错了几针,这种布料是不能拆了线重新绣的,所以就成瑕疵品了。”
钟启晨看着她手指的地方,“”
抱歉他还是没看出来。
不过能确定真的是极小极小的瑕疵了。
叹为观止!
“那这里面的衣服是什么价钱?”
“大人的一两银子一件,小孩的一两银子两件。布料的话,一两银子三尺布,大概能做两件大人的衣服,五件小孩的衣服。”
钟启晨:“好便宜!”
闵柒笑笑,“那你要买吗?”
“还请掌柜的帮我挑一挑比较舒服耐磨的面料,我想给父母还有大哥大嫂,还有个妹妹,一个侄女买身衣裳,再挑六尺布料。”
闵柒:“稍等。”
她的眼光在那,衣服挑得很快,没一会,就把钟启晨要的给凑齐了,“挑得可还行?”
钟启晨摸了摸最上头那件光滑的石青色长袍,连连点头,“很好,多谢掌柜的。”
闵柒又拿了一块布给他包好,“一共是两银子。”
从天衣阁出来,钟启晨又去了百货城。
给小妹的胭脂水粉,给全家人的香皂,还有父亲和大哥喜欢喝的酒,给小侄子的糖和容易存放的糕点,都是家里不舍得买的。
等再次抱着一大包出来,三两银子又出去了。
最后他又去书局给买了几本启蒙的书,又花了二两银子。
最后抱着跟冯实比起来也不小的包裹,回了大雍快运。
冯实看见钟启晨的包裹也吓了一跳。
之前那几天的相处,他也是知道在他们这些人里,钟启晨的家境应该是最差的。
居然也买了不比他少的东西。
“钟兄这是花了多少银子?”
“十三两。”
花了将近三十两的冯实:“你以后买东西记得叫上我。”
两人的东西加起来都不够一两银子的寄运费,填好地址后就能走了。
另一边。
常洵到了镇上租借马车的地方。
“我去京都。”
“三文钱。”
看着面前镶嵌着琉璃窗的宽敞马车和前头拉车的高头大马,常洵抽了抽嘴角,从荷包里摸了一块最小的碎银子递过去,收回来一大把铜钱。
到达京都的时候天色还早,常洵让车夫把马车停在内城门口,下了马车又回头朝车夫道:“你能等我一晚吗?”
“要收钱。”
“多少?”
“三十文钱。”
常洵:“为何比坐车的费用还贵?”
车夫:“京城吃住要钱,可在桃源镇里不要钱啊。”
常洵:“”他无话可说。
进了内城。他向一位路人问了闲王府的地址,一路走了过去。
到了闲王府的大门前,他抬头看了看牌匾上写的闲王府三个字。
就在守门护卫过来准备驱赶他的时候,开口道:“我来见闲王妃。”
侍卫前来通报的时候,常月凝正陪着儿子念书。
三岁的小女儿被丫鬟牵着在花园里摘花。
“常洵?让他来。”
没一会,常洵被侍卫领进来,看向依旧是盛装打扮眉间不见喻涩的常月凝,暗暗松了一口气,“长姐。”
常月凝嗯了一声,摸了摸儿子的小脑袋,“这是你小舅舅。”
宗尧扭头朝常洵看过去,又见娘亲朝他点点头,起身走到常洵面前,端正施了一礼,“尧儿见过小舅舅。”
另一边丫鬟把宗悦也领了过来,小丫头跟在哥哥身后,懦懦叫了声:“小舅舅。”
常洵眉眼忍不住又柔和了几分,把早就准备的见面礼拿出来,宗尧一块玉佩,宗悦一个黄金长命锁。
兄妹两个谢过小舅舅,就被他们娘亲给安排到外头去了。
小厅里只剩好几年未见的姐弟俩。
常月凝亲手给常洵倒了杯茶,“你怎么突然来尚京了?”
“不是突然来的,我已经到尚京快半个月了。”
“怎么才过来?”
“我在蜀州书院的先生给我写了一封推介信,来尚京参加几位先生的考核,昨天刚刚拜了师。”
“拜师?拜了谁为师?”
“陆琴风先生,商湛先生,齐书安先生,苏维坚先生,还有秦鸢夫人。”
每说一个名字,常月凝本来悠然的坐姿就坐正一分,等到听完最后一个名字,她差点直接跳起来。
“你是说秦鸢夫人?”
常洵点点头。
常月凝顺了顺心口,还有点不敢置信,“你这是拜了五位先生为师?真假?”
常洵再次点点头。
常月凝顿时用一种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的眼神看着他。
常洵:“”
“不过这五位先生什么时候来的尚京,又怎么会突然收学生了?”
常洵抿了口茶,“先生们不在尚京城内,而是在城外的桃源镇。至于为何突然又收学生,我也不知。不过昨天拜师,除外之外,还有另外人。”
常月凝:“想你也不会能单独得五位先生另眼相待。能拜入其中一位先生的门下都是大幸,你这一下子拜了五位,那就好好学。”
常洵点点头:“我晓得。”顿了顿,又问道,“长姐如今可还好?”
“我啊,”常月凝笑笑,“我现在也挺好的,府里那的姬妾什么的也都遣散了,没什么乱七糟的人了,不愁吃不愁穿,又有儿女绕膝,自在得很。”
常洵想说他之前的长姐不是这样的,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闲王他,如何了?”
“死不了。”
常洵:“那我这次登门,要不要去拜访一番?”
常月凝摆摆手:“你想去便去。”
常洵最后还是去了。
毕竟怎么说这人也是他姐夫。
但等真的见到了人,他差点没认出来躺在床上那个形销骨立脾气暴躁的男人,就是他曾在长姐大婚时见到的那位清俊华贵的太子殿下。
两人没说几句话,常洵出来,就见一个抱着孩子的女子进去。
他问旁边领他过来的嬷嬷:“那女子是?”
“府里的妾室,有了孩子被殿下给留了下来。她自己倒是千方百计想走,但殿下可没有给别人养孩子的习惯。”
常洵闻言脸色又沉了沉。
长姐她应该也是不愿意待在这死气沉沉的闲王府的,可她的身份,注定脱离不了这座牢笼。
姐弟俩一起吃了晚饭,常洵又在闲王府客苑住了一宿,第二天又陪着常月凝用了早饭,这才离开。
他现在在桃源镇,若学业不忙,倒是可以常常来探望姐姐。
常月凝站在门口看着常洵一步步走远直到不见,这才收回目光,掩嘴打了个哈欠。
“嬷嬷,你去查查看阿洵拜师的那五位先生为什么会突然回京都,还有桃源镇是个什么地方?查到后第一时间跟我说。”
嬷嬷躬身应是。
“对了,宫里如何了?”
“陛下依旧卧床不起,皇后娘娘最近也病得起不了床,现在后宫一团乱,那位临政的太子殿下也没有要整治后宫的意思。”
常月凝一边听着一边往内院走,听完冷笑一声下了总结:“都是报应!”
嬷嬷默默瞧了瞧四周。
不错,都已经到听而不闻的境界了。
皇宫。
宗胥选了距离明泰殿不远的一处偏僻宫室当了办公和休息的地方。
将将下朝,他就看到了等在殿门口的罗生。
“何事?”
罗生跟着宗胥进了殿,“殿下,桃源镇学堂的先生们这一次收了九位弟子。”
宗胥点点头,“这说明优秀的学子不少,好事。”
“可有一个人的身份有些特殊。”
“谁?”
“蜀中王的小儿子,常洵。”
宗胥往桌案后一坐,抬眸瞥他一眼,顺手拿了放在桌案上的奏折,“能被晞晞和五位先生都看好,那个常洵想必品性也不差,有什么可担心的。”
罗生忍不住反驳:“可他姐姐是闲王妃,太子现在这么惨,他会不会因此嫉恨殿下您,要是他知道了殿下您和卫三小姐的关系,卫三小姐也在桃源镇,万一他铤而走险报复卫三小姐怎么办?”
宗胥:“”他忍不住又抬头看了罗生一眼,“你想多了。”
罗生觉得好生委屈,“可属下觉得自己分析得很到位,这防人之心不可无啊殿下!”
“整个闲王府上下,也就那位闲王妃是个明白人。”宗胥说完朝他摆摆手,“行了,你退下吧。”
罗生想到仅有的几次见到的那位闲王妃,当时闲王妃还是太子妃,他脑海中的画面都是对方那一副张扬肆意的模样。
现在太子瘫在床上成了闲王,太子妃也成了闲王妃,还怎么肆意的起来。
不嫉恨殿下才怪。
但见殿下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模样,罗生还是委委屈屈地走了。
无欢在罗生走后,才手持拂尘端了杯热茶走过来,“殿下,奴才觉得,罗护卫的分析也不无道理。”
宗胥刚把一本奏折批阅完,往旁边一放,端茶喝了一口,“无欢,你见到闲王妃的时候比罗生要多,觉得此人如何?”
无欢一愣,忙仔细回忆了一番,“闲王妃性情直率,唇舌极厉,有些张狂,就算是对闲王殿下依旧是不假辞色,但好像也从未做过任何逾矩之事。奴才还记得,有次宫宴,曾有位宫女无意冲撞了她的銮驾,她也只是把人给骂了一顿,不曾打罚过那名宫女。这要是换成别的宫里的那些娘娘,就怕不是乱棍打死,也讨不了好了。”
这么一分析,他面色僵了僵,朝宗胥躬了躬身,“还是殿下看得透彻。”
性情中人,心存善意。
这种人断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胡乱攀咬。
如此也可放心了。
“只可惜,”宗胥端着茶,抬眸幽幽看向桃源镇的方向,“拜师大典,我也没能过去亲眼去见见。”
无欢没应声,只把那将近半人高的奏折又往他家殿下面前挪了挪。
宗胥:“”
在宗胥刚刚冒出去桃源镇的念头就被无欢用一大摞奏折给压下去的时候,桃源镇中的第二场考核,也拉开了帷幕。
第二批的十个人,已经被带到桃源镇里。
等待他们的,是又一场别开生面的考核题目。
这一次,拜师后未曾归家还留在桃源镇里的钟启晨他们,这回也默默成了自家先生的帮手。
坑一坑未来的师弟们,不要太顺手。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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