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那么一瞬间，男孩怀疑自己耳朵出问题了，他不确定的问：“你…你说…你愿意跟我…”

“是的，我愿意。”王木木向他走近一步，脸上看似风平浪静，实际她同样很紧张，可在面对比自己小的男孩面前，她不知道出于什么样的诡异心理，努力把自己装出一副很平静的德行。

此刻的王木木心里也打鼓，她只在上次喝多时脑袋发热去qin了张跃一次，实际她也没有实战经验，而且这张跃看起来比他还紧张激动，这接下来两人就不知道是教还是相互探讨了。

张跃却很快反应过来，一把搂过王木木，在她唇边qin了一下，然后…仿佛被点了一下似的立马分开，两人一时不知道怎么办，相互望着。

王木木挺紧张，她不知道接wen是什么感觉，上次喝多了也没仔细感受，现在更好，少年就在她唇边蜻蜓点水一下，好像还没感觉就结束了。

王木木眨了眨眼，她想说些什么，可又不好意思，干脆就那么看着他。张跃这一下也是试探，他见王木木并没有生气，又大着胆子把嘴凑了过去。

这一次不是蜻蜓点水的浅尝辄止，男孩**了下去，两颗年轻的心在胸口激烈的跳动，王木木敢断定，这小东西绝对经验丰富。

一个十八岁的少年，如此经验丰富，为什么？

这个想法一冒出来，王木木心里就感觉到了不舒服，她一把推开张跃，半酸不酸的说了一句：“挺熟练，看来女孩亲的不少。”

“没有，没有，就你一个，这东西天生就会。”张跃连忙把头摇成拨浪鼓，生怕自己一点头身前的人就得跟他翻脸。

王木木嗤笑道：“你可得了吧，我听说去年你跟别的车间的女孩好过，怎么，没亲过人家？”

“没有，绝对没有。”张跃背后冒着冷汗的否认：“我不喜欢她，不稀罕。”

“那你稀罕谁？”

“你，就你，只有你。”张跃竖起三根手指，立马发誓，虽然太假，可不得不说很受用，王木木没在刁难他，转身继续向前走。

张跃立刻追上去，把她的手拽进手心。

张跃和王木木好了，这事并没有刻意隐瞒，没几天这俩人谈恋爱的事在厂里传阅的人尽皆知，不过她和张跃是自由恋爱，虽然年纪小了点，但也没违背什么，大家除了想不明白王木木为什么找年纪这么小的以外，大概还幸灾乐祸的想着，什么时候两人就黄了。

后来，宋铭不知听谁讲了这件事，他很意外，和其他人一样，想不明白王木木会选择一个小四岁的男孩子恋爱，在他眼里，这种感情根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好玩而已。

某天，宋铭趁着下班的点让王木木去车间催样品，样品催回来后办公室里的人都已经下班了，只剩宋铭对着电脑十指翻飞。

“给。”王木木把样品书放到宋铭桌上问他：“这个好像也不急，你今晚要送到客户公司去吗？”

“不，明天再说吧。”宋铭回。

王木木郁闷，心想你既然不送，急哧吭哧的让我追回来干什么。

宋铭说：“木木，下班有事吗？请你吃个饭吧。”

王木木没回应，张跃说下班给她做酸菜鱼，上次他只做过一次，王木木虽然没说什么，但多吃了一碗饭，由此可见，她是喜欢吃的。

宋铭把她的表情看在眼里，笑道：“就吃个饭，吃完就送你回来，正好我想跟你聊聊。”

王木木答应了，坐上宋铭车后她给张跃发了信息：我出去吃饭，你别忙活了。

宋铭带她去了一家离富兴很远的中餐厅，看起来非常高档，王木木对这样干净明亮的环境总是不由自由表现的很拘谨。

宋铭点了几个家常菜，叫了一份玉米汁，从头到尾都是自己看着来点，也没问王木木喜欢什么。

王木木一直对着自己手机看，也不玩它，更不是在等谁的信息，只是不知道现在和宋铭除了工作之外的事还能聊些什么，只能看点别的让自己不要那么尴尬。

宋铭帮她把餐具用热水烫了烫，很随意的聊着：“木木，我听说你最近恋爱了？”

王木木就知道，宋铭不会突然无缘无故的请她吃饭，虽然以前她和宋铭在QQ上无话不谈，可自从王木木表明心意后，她俩的关系再也不似之前，宋铭的态度一直都是若即若离，王木木也跟着患得患失，刚好张跃在王木木最伤心迷茫的时候有机可趁，他拼命的对王木木好，填补了王木木心里的空虚，让王木木越来越习惯他。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东西，即使不想承认，但潜移默化中已经离不开。

“嗯。”王木木没说太多，简单一点头。

宋铭问：“我听说对方好像就是我们厂的，比你小四岁，真的？”

“嗯。”王木木说：“对我挺好，但我知道，好多人都等着看我俩什么时候黄呢。”

“是吗？”宋铭笑笑：“你自己觉得呢，比你小这么多，关于他的不成熟、不稳重，还有你面对的外在压力，甚至于以后双方家长的不同意，你都可以接受吗？”

“我无所谓。”王木木开始拨弄餐具上的勺子：“对我好依着我就行，想那么多做什么，累。”

“是啊，不想多轻松，可女孩子永远是吃亏的。”宋铭慢慢严肃下来：“任何恋爱期的男人都会对女孩拼命的好，可是你了解他吗？我想你现在了解的只是对你百依百顺的他，他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现给了你，每个人都有缺点，你只是还没看到，如果有一天你看到了，那种突然的落差你能接受吗？”

宋铭喝了一口玉米汁，继续说：“木木，老大把你当妹妹，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么多，你谈恋爱也正常，但老大希望女孩子不要因为别人对你一点好就恨不得立刻奉献自己，你应该多了解了解对方…其实每个热恋期的男生都像开了屏的花孔雀，不停的向喜欢的人各种**弄姿，但这个社会，恋爱不是生活的全部，每个人性格都不一样，尤其是还不够成熟的人，他们对你越好，之后不管在一起还是不在一起，当遇到坎坷时，会越来越不甘心，导致最后对你所有的好都需要你加倍奉还。”

王木木听的懂宋铭的意思，他不是让自己考虑清楚，而是如果可以，请不要接受这样不成熟的人。归根结底，男孩的年纪才是这段感情最大的障碍，不被任何人看好。

点好的菜陆续上了过来，王木木到底什么都没说，她觉得没意思。能说什么？跟宋铭说我会好好考虑，还是告诉他男孩对自己有多好，不是你们想的这样。

或许在宋铭或他人眼里，感情这种事，在现实面前根本一文不值。

不管多么浓烈的感情经过岁月的洗礼都会归于平淡，柴米油盐酱醋茶，孩子父母工作，各种社会压力，到穷途末路的时候感情还会很重要吗？

老听别人说，女人以后不管嫁给谁，最后都会后悔，既然都后悔，也嫁不了所爱之人，那何不找一个爱自己的。少年的感情也是感情，没有人生来就稳重得当，如果需要等几年，一辈子那么长，等他几年又何妨。

晚饭吃的很沉默，回去的路上王木木对宋铭说，我还记得第一次见你，前年五月，那天阳光正好，你白衬衫牛仔裤，就这么突然闯入我生命，像是在我心里开出了最绚烂的一朵花，后来我才发现这朵花不止带着刺还带毒，我就像个瘾君子一样，为这朵花神魂颠倒一点一点失去自我，然后看着花渐渐枯萎而无能为力。你知道吗？我从来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人，像是钻进了死胡同，即便如此，也不想走出来。

可这种明知道没结果的喜欢真的很折磨人，相思最苦，男孩何尝不是，如果说你是那朵即将枯萎的花，那男孩就是甘露，他像我，这么死守着一棵树，我为什么不给他一个机会，难道你还要我就这么在死胡同里孤独终老吗。

宋铭还是把王木木送到了路口，下车后王木木看到张跃站在那里，一言不发的看着她。

王木木走过去，拍拍他：“走吧，回去了。”

张跃没有动，他冷冷的看着宋铭车开走问：“为什么跟他出去吃饭？”

“没什么，就一起吃个饭。”王木木双手插兜，一脸冷冷淡淡。

“什么叫就一起吃个饭，王木木你现在是跟我在一起，干什么跟别的男人一起吃个饭。”张跃火了，这是他第一次发火。

是的，她跟同事之间吃个饭本没什么，可那个人就不行，他是王木木心间的一根刺，谁知道有一天那个人对王木木招招手，王木木会不会不顾一切的跟他走。

张跃很害怕，同时很不甘，王木木好不容易跟他在一起，虽然她从来不会跟他甜言蜜语海誓山盟，至于热恋期小情侣们的你浓我浓，王木木从来没有，对他，永远是一副冷静克制的样子，不像情侣，更像相敬如宾的同事。

王木木低头想了一会儿，她当然知道小家伙在吃醋，要不然就他现在这种态度，她理都不想理。现在这个情况，她也放软了态度，上前勾住张跃的胳膊说：“仅此一次，没有以后了。”

张跃却一甩她的手，气咻咻的走了。

王木木站在原地愣了愣，她以为只要自己服个软，张跃就会原谅他，没想到这小东西这次这么硬，王木木尴尬的摸摸鼻子，又把手插进了兜里。

就在这时，她的手里在口袋里响了起来，莫名的，王木木胸口一慌，她看了一眼手机，是张娟打来的。

张娟说：“木木，外公不行了，回来送送他吧。”

张炳元走了……

王木木连夜赶了回家，下了火车后是张燕去接的她，双眼通红，说：“今晚七点多咽气的，没来得及等你回来。”

王木木哽咽着：“嗯。”

等回了家，张炳元已经脸朝北盖了黄纸，舅舅阿姨和张娟都已经披麻戴孝的跪在床边哭，外婆坐在床沿遍，痴痴愣愣的盯着外公。

王木木眼泪‘唰’就下来了，她舍不得外婆，失去了外公，她一个人要多孤独。

那一个晚上，大家都在忙，忙着扯白布，布置灵堂，请丧队，凌晨五点多，王木木才跟张燕回家睡觉。

她手机里干干净净，没有一条短信，王木木想给张跃发一条，可一想到他昨天愤怒离开的样子又忍住了。

睡了差不多三个小时，王木木和张燕又回到了村上，此刻外公家的门口坐满了人，有坐八仙的，有丧队，也有进进出出的亲戚，花圈摆了十几个，屋里传出一阵阵哭天抢地的哭声。

王木木和张燕对视一眼，没进去。等到下棺时，王木木跑进去看了两眼，外公脸上的黄纸已经拿掉，整张脸都是灰白，穿着一身中山装，老布鞋，被村里八个男人扛起来，放进了棺材。

门口的丧乐开始吹的不停歇，哭声一声盖过一声，张燕扶着阿姨，王木木看了张娟一眼，她同样趴在棺材上边哭边说：“爸爸啊，我以后再也没有爸爸了。”

没有爸爸了……王木木早就没有了。她转过身找到了还坐在床边的外婆，静静的陪着她。

外婆手里拿着一件外公的旧衣服，她说，袖口去年就磨掉了，想买一件新的给他，可他死活不要，说什么旧衣服穿的舒服，可我知道，你外公是舍不得，他不想浪费钱。年轻时为了拉活四个孩子，去窑上干活，每天只睡三个小时。后来，窑厂关门了，他就自己种菜卖菜，为了五毛钱，挑了一篮子青菜跑了十里路…他苦了一辈子，家里的活都是他做，现在就这么丢下我，我该怎么办啊，我以后就再也见不到你外公了。

王木木心里难受，她不知道怎么安慰外婆，外婆这人一直都是没心没肺，什么事都不往心里搁，她一辈子依赖外公，不论家里还是外面的一切从未让她操过半分心，外公就是外婆的全部，如今外公一走，外婆就算有儿有女，可终究不是那个贴己的人。

王木木给张跃发了信息：我想你了。

小东西很快回了信息：木木，对不起，昨天我不该对你发脾气，可我真的很害怕，害怕你又会不要我去犯傻等他，以后不要这样了，好吗？我也好想你。”

小东西就是小东西，说话直来直去，从不会像宋铭那般头头是道，可他目的很明确，只想王木木，只要王木木。

第三天，张炳元被送往火葬场，最后一场简单的告别仪式结束了他的一生。

当他的骨灰盒被送进村里的纪念堂时，王木木走到了王大江的骨灰盒旁，里面是一张干净清爽的少年像，眉目和王木木非常相似，目光干净的看着王木木笑。

王木木回以微笑，她想，如果父亲还活着，能看到自己长大成人工作恋爱结婚生子…该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情，

可生活就是这样，很多事往往都与你的意愿背道而驰，即便抱怨万分，它也不会同情你半分。

而张炳元的一生再此结束。

忙完外公后，大家又开始各忙各的，热闹了三天的外婆家此刻只剩下外婆王木木和张娟，舅舅舅妈守了三天夜，早已疲乏，一忙完就回家休息了，阿姨同样也是。

张娟这一年又回到了大陵镇上班，她和周达明在西昌开的那间鞋店基本已经到了苟延残喘的地步，却为了一点不明所以的面子坚持不让它关门大吉——现在依然还是周达明边打麻将边看店，张娟边上班边补贴家用。

旁人完全理解不了她们的生活方式。

王木木也打算晚上坐车回苏州，请了三天假，手里的活不用想肯定又垒起一堆。而她走之前，张娟叫住了她问：“我还没来得及问你，老三说你在谈恋爱，是不是？”

张娟这么问，肯定知道的不止谈恋爱这么简单，怕是张跃在厂里的种种所为她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王木木没回应，等着张娟继续说：“我不同意，王木木，我是相信你的人品，才一直不跟上思想课，但是你现在谈的这个立马分手，如果分不了就不要在苏州上班了，回来跟我学做鞋，你自己好自为之。”

王木木仍然没有说什么，实在是她跟张娟也无话可说，可她心里也是不服气的——什么叫相信我的人品才一直不跟我上思想课，那我小时候那么渴望相信你，你让我称心如意吗？

王木木懒得跟张娟说话，她跟外婆打了招呼赶着晚上的动车回了苏州。

在动车上，她给张跃发信息：刚上车，今晚到。

一直到苏州站，张跃都没有回复，王木木以为他在加班，没怎么在意，可当她走出站口时，一眼就看到站在人群中熟悉的单薄的身影。

有那么一瞬间，王木木心里是惊喜的，她想飞奔过去，好好的抱抱这个男孩，可最终还是忍住了，带着一脸的风尘仆仆走了过去。

张跃在她头上摸了一把，两人还能赶着末班公车回厂里。刚回到寝室王木木就累倒在了床上，她这三天也没怎么睡觉，闭上眼就是外婆悲伤的脸，让她的人心狠狠的揪着疼。

张跃俯下身在她脸上qin了一下问：“饿不饿，我帮你做饭。”

“不饿。”王木木拽着他的手，往里躺了躺：“把门锁好，陪我躺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