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实话我觉得你爹真的已经不错了。”
“我知道,我只是气他为何当初那么信任那个毒妇。”
傅宁在原先的石凳又坐下,道“其实我跟你有一点相似的经历,我母亲也是被父亲的另一个女人害死的。”
“那后来呢?”
“没有后来,我不久前还在逃亡,流浪,至今为止,我都没能给我娘报仇。”
“你一定可以手刃仇人的。”苏祁坚定道。
“不知道,但愿我能活到那个时候,反正不管怎么说,你爹比我那所谓的爹强一百倍,他错就错在不懂后院女人的那些诡计手段,就像我刚才跟你爹说的,他是贫苦出身,没经历过大宅后院女人的战场,如何知道这许多女人的手段?而所有的那些伤害,该发生的不该发生的也都全部发生了,我们只能往前看了。”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我在等一个人。”
苏祁不解,问道“等谁?”
“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人。”
苏祁听完,潜意识理解成了傅宁在等一个命中的情郎,不由道“傅姑娘真是性情中人,万一那人永远不来呢?你又如何打算?”
“我相信他会来的,因为他需要我。”
因为慕容飐现在还没有找到合适的寄体,特别是在苏中栋书房外面她被怨灵附身时,那道守护她的法力,这足以证明慕容飐没有丢下她。
而苏祁就更诧异了,觉得傅宁不但是个性情中人,还是个十分自信,用情专一的女子。
“那人能遇到傅姑娘这样的女子,真的是三生有幸了。”
“呵呵,我倒是觉得遇到我他是挺吃亏的。”
因为自己身体太平凡,害得慕容飐每到白天就几乎无法施展法力,傅宁自觉自己不是一个理想的寄体,也难怪慕容飐走得这么干脆,真的是头也不回的走了。想到这,傅宁略有伤感,她也想快点变强啊,可心急吃不了热包子,走路不都得一步步慢慢来的吗?
苏祁见傅宁看起来似乎有些沮丧,莫不是这傅姑娘曾被情郎嫌弃过?忙安慰道“怎么会?像傅姑娘这样的人是世间难得,你可千万不要妄自菲薄。”
“那倒也是。”
这绝煞孤星的命格,确实是世间难得,哪里能找到像她这样命苦的倒霉鬼,也就只有慕容飐这样的魔族命硬一点,刚好需要她做寄体而已,否则,傅宁已经找不到自己存在的意义了。天生就注定要不断参与他人不幸历程,有时候傅宁想想觉得自己这样的命格,活着也是挺浪费粮食,还不如早点投生期待来世能不能过得正常一点?
苏祁这院子里,一人一魂两个牛头不对马嘴的聊着,居然误打误撞也能聊得下去,反正苏府的怨灵已经灭除,剩下的苏夫人自有苏中栋去作最后处理了。所以傅宁和苏祁倒也聊得轻松,稍缓了本来有些压抑的心情,至于接下来各自要面对的,暂且先放一边。
善喜院。
苏中栋坐在正厅的堂上,看着跪在地下的苏夫人,如今的她雍容华贵,气势逼人,与当初那青涩能干温柔贤惠的药农女孩相差巨大。
“我自问待你不薄,为何竟如此心狠手辣?”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这后院,谁不想当女主人?你去问问其他的妾侍,若是她们敢说真话,也定是要争着当夫人的。”
“夫人待你如何?你怎对她下得了手?”
“反正她都病了这么多年,活着也是熬,还不如早早给她一个了结,好为我让路呢。”
“还有琼儿,自她娘走后,一直都养在你身边,你竟下毒要了她的命。”
“苏琼是自己品性恶劣,我只是给她稍添火候而已,你不知道吧?苏琼手底下有几个命案子呢,欺辱他人,甚至害人性命,这些可都是你这宝贝女儿自己干出来的事。”
“你说什么?”苏中栋怒拍桌子,盯着苏夫人道“她手底下有命案?”
苏夫人终于看到苏中栋发怒,轻蔑一笑,道“是啊,从小到大,这么些年她欺辱过的人已经不计其数了,你还记得她七岁时身边一个丫鬟在街上被马车撞死的事吧,那根本就是苏琼一时生气命人将丫鬟推出去的,才害得那丫鬟生生被马车撞倒碾压而亡,还有你前夫人身边那任嬷嬷的孙女,也是苏琼找人凌辱了她,后来也是死了,这样的事我都私底下给压住而已,否则就你这女儿,够你被革职几次了。”
苏中栋定定的坐在椅子上,他这么多年对苏琼的放任宠爱,最后竟是这样令人绝望的结果,苏中栋从未有过的挫败与自责,女儿害了这么多人,他竟不知道。
“本来我这次想着借苏琼与张家小姐的事,将那多管闲事的姓傅的小子拉下水,让你女儿名声狼藉的,殊不知,姓傅的运气太好,偏偏是苏琼误食了我那有毒的菜,我本也没想要她的命,是她自己倒霉,自作自受。”
“琼儿可是把你当亲娘一般的,是何缘由让你想毁了她?”
“要怪就怪她不照照镜子,竟敢招惹我骥儿,妄想让骥儿娶她,就她那品性,哼,这泉州怕是没人敢娶,最后死了倒也是省事,大家都安宁不少。”
苏夫人拿下面具后,说出的话刻薄又咄咄逼人,让苏中栋几乎不认识这个相伴多年,一直慈善可人的夫人,原来这才是她的真实面目,自己这些年看到的全部都是她刻意营造的假象。
“来人,送恶妇上路。”
“是,老爷。”
一个老嬷嬷走上来,手上托盘放着折叠整齐的白绫。
苏夫人看了老嬷嬷托盘里的白绫,这才悲从中来,道“我好不容易走到今天,没想到,竟落得几尺白绫了却此生。”
苏中栋并不理会苏夫人此刻的示弱,对下人道“将其拖去柴房再上白绫。”
“是。”
苏夫人听了,怒目瞪着苏中栋,用那带着上等翡翠玉戒的右手食指指向苏中栋。
“你凭什么不让我在这善喜院,我就是死,也死在正房,我是苏家主母,死了也是主母。”
“你已经不是主母,我在族谱上已经将你划去。”
苏夫人站起来,大声道“你胡说,我是城郡夫人,我是城郡夫人。”
苏中栋不想再浪费时间,对下人道“去吧。”
几个小厮上来抓住苏夫人的两边胳膊,就要拖着往外面走,不料苏夫人挣脱开来,从身上拿出藏着的小刀对着脖子。
“苏中栋,你好生无情,这么多年夫妻,你就连个正室的体面都不能给吗?非得要让我死在柴房,还没死就划去了我的名字?”
“无情?我就是对你太好了,这才落得今日这下场,若是我早点听祁儿的话,苏家不至于走到这一步。”
“哼,苏祁,处处与我作对,他早该去陪他那短命的娘了,只恨他身边一直有异士,怨灵无处下手,不然我早就让他死了。”苏夫人狂笑起来。
“还等什么?连个妇人都制止不了吗?”
这时几个小厮手拿长棍进来,围着苏夫人,将她手里的小刀打开了,小厮将苏夫人手脚制服绑紧,几人将苏夫人抬起。
苏夫人这时已经没有任何体面可言了,她的发髻在挣扎中已经散乱,她恨恨的对着坐在椅子上的苏中栋喊道“姓苏的,你活该绝后,你凉薄无情,还有你那孽障儿子,害我骥儿疯癫了,若不是他,我儿是要考状元做大官的,都是你们苏家害得,我做鬼也不放过你们。”
“看来到现在你到死还不明白自己错在哪里,那李骥我查过,成绩确实优异,不在我当年之下,可惜他碰上你这么个贪慕虚荣的娘,按照李骥的学识,他若是脚踏实地去应试,确实有望状元的,是你,自作聪明毁了他的前程,若不是你害死祁儿他娘,如何惹得祁儿疯狂报复李家和你的儿子?这所有的因果都始于你的贪念,你那永不知足的贪念害了李家,也害了我苏家。”
“我争取有什么错?有什么错?”苏夫人歇斯底里大喊着。
小厮已经将苏夫人扛下去了,那吵杂的叫喊慢慢远去,苏中栋明白这世上没有后悔药,但是若能重来,他会选择坚决不同意当初夫人提议的纳妾,想起在生小女儿之前的日子,那之前夫人身子还很好,一家几口其乐融融,,没有复杂的后院人口,生活简单平凡,却很温馨,苏中栋如今回想,其实那才叫生活。相比后来小女儿出生后,夫人接连给后院纳了几房小妾,生活就开始慢慢的变了味,然后一步一步,变成今天这般凄凉。
不知过了多久,刘管家打断了苏中栋的回忆。
“老爷,人已经送上路了。”
“知道了,陪我在府里走走。”
“是。”
对于苏中栋,除了先夫人,剩下的陪在身边最长的便是刘管家,刘管家是在苏中栋第一次上任县长后在牙行买下的,那时他还没什么钱,买的是别人挑剩的人,当时在人群里刘管家穿着破烂的衣裳,跪在地上求苏中栋买下他,是跟在苏中栋身旁的夫人心软,让苏中栋买下了看起来并不太能干活的刘管家。
苏中栋在刘管家的搀扶下慢慢走出善喜院,边走边道“老刘啊,还记得当初是夫人闹着要我买下的你不?”
“老奴当然记得,这辈子都记着夫人和您的恩德。”
“谁要你记什么恩德啊,这么多年,你陪着我和夫人走了多少路?已经是一家人了。”
刘管家听了,热泪盈眶,扶着苏中栋继续向外走,道“老爷不管什么时候,老奴都会陪您走下去。”
“这傻老刘,还掉眼泪了,走,去花园走走。”
主仆两人边聊边走,后面跟着护卫,一干人慢慢往花园那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