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丛丛,一簇簇的杜鹃花如火如荼,如血如泪,像极了周儿的一身红妆,一脸愁容,一腔哀怨,似乎在诉说着某个不为人知的哀伤。
周儿既惊讶又难过,幽怨的说:“杜鹃鸟啊杜鹃鸟,我跟你是一样的哀伤幽怨。”
“杜鹃啼血!”
站在远处的陈庆之被这神奇的一幕惊艳到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传说中的故事会在现实上演,而且还被自己亲眼看到了,禁不住随口吟来:“庄生晓梦迷蝴蝶,望帝春心托杜鹃。”
杜鹃啼血说的是,杜宇被鳖灵夺了王位后,逃到西山,死后魂魄化为杜鹃鸟,每每哀伤之时,就会悲鸣不止,口中流出的鲜血便会化为血一般的杜鹃花。
江蘅也知道杜鹃啼血的故事,陈庆之的这两句诗他再熟悉不过,李商隐曾在泾州做官,回中山上还有他的故居,他的诗词泾州百姓大都会吟诵一两首。
尤其刚刚别过了杜宇的后人,江蘅万万不会想到,蜀国遗民心心念念的祖先竟然一直就与他们生活在同一座山中。
或许,是杜宇神鸟以这样的方式,永远守护在自己族人的身旁。
忽听得脚步声起,人声传来,周儿急忙戴上面纱。江蘅远远的看见两个人影快步向周儿的方向走去。
那两人走到周儿身旁,对视一眼,忽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叩首而拜。
周儿一慌,不知两人何为要拜自己,见他们瞪大眼睛盯着树上的杜鹃神鸟,这才明白原来他们拜的不是自己。
周儿何等伶俐,见杜鹃神鸟比一般的杜鹃鸟体形要大,又以口中鲜血啼成杜鹃花,怎会不知它的身份。只是跪着的两人又惊又喜,脸上现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却不知道他们是什么人。
再看杜宇神鸟时,口中余血未尽,将滴未滴,一双利目盯着二人。
远处的江蘅此刻却不平静了,他的心中有些发颤,眼中充血,双拳似锤,紧紧地盯着那两个跪着的人。
“江蘅兄弟,你怎么了?”
“这二人就是大祭司的后人,就是他们当年在我体内种入了天蝎邪火。”
陈庆之吃了一惊,抓住江蘅的胳膊说:“千万不要冲动,正好跟着他们找到天蝎圣教。”
那两名老者,大哥叫做亿夫长,二弟叫做霍加成,正是大祭司一脉的后人。
二人奉天蝎圣教教主之命,于每年的七月七日在姑瑶山石桑公神像前等候,期盼与大长老赫巴彦的后人相见。
逐年失望后,虽然大长老的后人不曾现身,但二人料想当年分开逃遁后,并未出了蜀地,故而便年复一年,日复一日的在蜀地寻找。
这一日,正在瓦屋山一带探寻之时,突然听到大音曲悲,布谷鸟鸣,久久不息,便寻声查探而来,这才发现了杜宇神鸟,惊喜激动之下,忍不住跪地而拜。
拜过之后,二人起身上前躬身道:“还请我王随我二人回天蝎圣教。”
杜宇神鸟悲鸣一声,突然飞到了周儿的肩头。二人一怔,瞧不见周儿的容貌,只见她身材娇小,不知是什么人,更不知她与杜宇神鸟有何关系。
周儿心想:“杜宇神鸟被我的箫声引来,又停留在我的肩头,定然知道,我和它一样,都是伤心哀怨之人。”
亿夫长抱拳说道:“这位姑娘有礼了,杜宇神鸟与我二人有莫大的关系,还请放还。”
“我也是初次见它。”
二人一怔,料想是自己不够诚意,一起躬身道:“恭请我王回天蝎圣教。”
周儿见二人一把年纪,连续两次在自己面前施礼,虽不是施给自己,就如同给就自己一样,暗暗好笑。
二人见杜宇神鸟既不跟自己回去,也不离开周儿的肩膀,霍加成眼珠一转,计上心头,笑道:“既然杜宇神鸟与姑娘如此有缘分,烦请姑娘带着神鸟移步,随我回天蝎圣教。”
“我又不认识你们,干嘛要跟你们回去!”
周儿说着,转身便走,霍加成忽然脸色一沉,五指抓她右肩,左肩上的杜宇神鸟受到惊吓,飞起落在树上。
周儿闪身避过,转身祭出玉衡,忽见霍加成的右掌中生出一团火焰,心中一惊,忙将玉衡横在胸前,喊道:“慢着!”
然后唉叹一声,怯怯的说:“算了,反正我也打不过你,就跟你们走一趟好了。”
霍加成脸色舒展,露出和善的笑容,不冷不热的说:“这就对了,放心,我二人是不会难为一个听话的人的。”
周儿心道:“你这个糟老头子还真是善变,用人的时候满脸堆笑,不用人的时候凶神恶煞。要不是见你掌中的火焰和阿蘅哥哥的无名邪火如出一辙,我才不跟你去呢。”
周儿见到霍加成掌中的火焰与无名邪火一模一样,料定二人就是打伤江蘅的两名老者,这才罢手装作不敌的样子,正好如了他们的意,随他们去天蝎圣教打探一番,趁机寻找解除无名邪火的方法。
“姑娘,请吧!”
亿夫长在前面带路,周儿走在中间,霍加成殿后,果然不出所料,杜宇神鸟见周儿跟他们离开,啼鸣一声,展开双翅,飞到了周儿的肩头。
二人见杜宇神鸟跟来,吩咐周儿,御剑凌空,向西而去,消失在茫茫苍穹中。
江蘅见霍加成对周儿出手,正要相救,便见他们罢手言和了,大略猜到了周儿的心思,和陈庆之飞上高空,追踪而去了。
据兰惠所说,天蝎圣教远在西域,距离蜀地甚远,为了确保周儿平安无事,不打草惊蛇,江蘅只能远远地跟随。
几人一路向西,出了蜀地,过了大别楼,来到了乌梅岭,此间已经离蜀地很远了。
乌梅岭过后,便是一望无际的戈壁沙漠,天气异常恶劣。旋风飞舞,黄沙漫天,时不时的就会遮挡江蘅和陈庆之的双眼。
待风沙停止后,两人身上落满了黄沙,陈庆之很是兴奋:“江蘅兄弟,你真是我的贵人,枉读诗书四十年,从前只能在书上见到的,这几日来,全都见到了活生生的,真是不枉此生了!”
“在下还担心先生一路奔波,受苦受累,没想到先生竟然如此兴致勃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