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宝握着门把的手肉眼可见地一抖,突然间像是真的被吓得不轻,急忙转身过去,手肘不小心往后一缩,说话时眼角余光微不可见地钻入约半寸的门缝迅速一掠。
“不好意思,我在找卫生间,可能是中午吃的盒饭不干净。”
男人的相貌隐约跟袁毅相似,不动声色地眯着眼上下打量着人,双脚没动,只是抬起胳膊斜斜往右指了一下:“哦,厕所在那边,你走错了。”
听到声音,袁毅他妈从客厅扭动脖子望过来,看清大宝站的位置,急忙站了起来,双手搓了搓:“警察同志,卫生间在左边,你经过时没仔细看呀?”
这种时候不需要多解释,大宝说了声谢谢,便捂着肚子飞奔进卫生间,“砰”一声响重重关上门。
唐影冲着抬脚往外走来的男人笑了一下,人物关系网自动在她脑内拉开:“刚您说家里没外人,我以为就您一个人在家,原来叔叔也在啊。”
“啊,他在房里睡觉,每天下午习惯了睡一会。”
“怎么都不见您家里的亲戚朋友上门?过年大家都不约着聚一聚么?”
女人叹了口气,刚准备说话就被一家之主冷声堵了回去,他已经进了客厅:“有钱人家的亲戚都是上赶着,门槛不留神都得踏破,要是家里没钱没势,谁还愿意跑来说些假惺惺的话?他们嫌弃袁毅疯疯癫癫,好像往我们家来一趟都会被传染,呵不来也好,我还不情愿搭理他们呢。”
沿着狭窄的楼道往下走,四周斑驳脱落的墙壁上到处都是孩子随手的涂鸦,或是一道道清晰的鞋印、手掌印,铺天盖地的租房、回收二手家电以及专业开锁的小广告,见缝插针般贴得到处都是,谁家电视机里播放着综艺节目,此起彼伏的“哈哈哈哈”轻而易举地渗透过门缝,混着拖鞋“啪嗒啪嗒”踩过地板的声音,隔音效果基本没有,隐私也不过是隔了一层纸糊的窗户。
“你说这晚上能睡得着吗?感觉这房子就是镂空的,也忒没安全感了。”唐影一手揉了揉耳朵,另一手很随意自然搭上大宝的肩膀,侧头说话的同时往后方一扫,继而声音压到最低,“屋子里应该还有人。”
踩着最后一级台阶下到平地上,俩人并排堵在楼道入口,这一路都竖起耳朵留神注意身后,企图从家家户户传出的杂音中分辨一丁点异常动静。
然而都没有。
大宝抓住她的手腕往外走:“这里是风口,别傻站着吹冷风。”走出一小段距离,他脸上的笑容顷刻散去,依然没回头,低声说,“右边关着门的那间房应该是袁毅和田婉过去住的,他妈说家里没客人,自从袁毅受打击疯了之后,他们家好久都没亲戚敢上门来可是床上却铺着床罩靠近床尾那儿还堆了张被子,难不成那夫妻俩还分房睡不成?”
“靠!”唐影猛地一下反握住大宝,“袁毅!肯定是他之前中途偷偷回来过。
大宝一对耳朵都红了,走到拐角处扯着唐影躲到墙后,手摸进兜里拿出一个小小的透明封口袋,几乎在用气音交流:“我刚在卫生间的垃圾桶内发现了一支烟头,然后从剃须刀片上提取了一点皮屑,等回去就交给技侦去检验不行,我们俩待在这里浪费时间,小唐,你现在赶紧回市局,我在这儿蹲一会。”
“怎么样,刚才刺激吗?”客厅里不知何时多出一道修长高挑的人影,他双手戴着手套,轻轻撩起窗帘往楼下看了看,帽檐下的一双眼睛噙着嘲讽的笑,杂草似的胡子快要把嘴整个裹住,“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们警察一定会去而复返?他们不会善罢甘休的。”
夫妻俩被他挨个眼神一扫,顿时感觉后脖颈的汗毛全部竖了起来,女人畏惧地吞了吞唾沫,脸色红白交替,憋了一会终于没忍住:“袁毅他他跑去哪里了?他怎么能干出这种要是被抓到”
丈夫搓着手有点不知所措,语气里少了刚才质问卢俞时的尖锐,嗓子都是哑的:“可是不管怎样,这都是犯法的事啊。”
来人像是听到什么笑话,抑制不住地笑出声,他感觉自己面前站着的恐怕都是傻子,眼神里不免流露出一丝掺杂着轻视的怜悯
“既然已经知道田婉当初自杀的真相,您这么说不是伤她的心么?谁的命不是命?犯了错就该受到惩罚!知错不改而且变本加厉的人,都该死!”
不等夫妻俩从震惊中回过神,来人慢慢收了笑,一步一步走去卫生间。
他的两条腿似乎不太协调,走路时身子明显会往右倾斜,进了卫生间,他一脚踢开垃圾桶,发现丢在里面的烟头不见了,摇头一笑,并不意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