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近，

“怎么？傻了？”

少年还没有从震惊中缓过神来。

一双红眸充满了不可思议。

刚刚那位公子说“朕”？那……那……

那他不就是当今圣上？！

那宫姑娘是？

少年红眸里浪涛汹涌，身上的血液都沸腾了起来，完全忘了刚刚自己是怎么被刁难的。

少年激动地摘下遮住自己面容的帽子，

一双红眸炯炯有神，其中一只眼睛的双瞳在阳光之下，更显得妖异。

“那位公子是当今圣上？”难以抑制自己内心的兴奋。

宫浅语看着面前的少年，他的面庞很是清秀，只不过常年的营养不良，显得有些面黄肌瘦，加上那异瞳，更显得很是妖异。

虽穿着一身黑袍，却仍然止不住少年气息。

“嗯。他便是当今圣上。”宫浅语眼眸含笑，“怎么，想做官？”

“不……不是。”少年腼腆地笑了笑，“只是想着当今圣上都来了，我们这儿肯定能挺过去。”

“长夜以为一辈子都要留在这小地方了，却还见到了皇上。”

少年满脸都是欣喜和崇拜，

“那场长域之战惊动了整个大陆的人，没想到长夜还能见到皇上。

真是不知道皇上怎么这么厉害，

要是能有机会……”

少年突然止住了话。

“怎么了？”

面前的少年脸上的情绪由一开始的兴奋、震惊变成了崇拜，再慢慢过渡成了遗憾。

“没事，只是想起了，六叔还等着我去照顾呢。宫姑娘，长夜先离开了。”

少年又戴上了那用来遮住世人眼光的帽子，整个人笼罩在黑暗之中。

宫浅语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里更不是滋味。

长夜，长夜，

他要一直呆在黑夜里吗？

叹了口气，又抚上手腕上的那条手链。

南皇炎，他当年也是这样吗？把自己置于黑暗之中，才不肯接受其他人的好意。

才成了现在的他吗？

阳光跳上她的肩舞蹈，像是有了共鸣，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某棵不知名的树下：

“帮朕查个人。”

南皇炎指尖触到眼前的一片叶子，一用力，扯了下来。

“何人？”

“有人给了语儿一些药，其中，有漫语花，就查是谁给的漫语花。”

展开手掌，里面都是一些叶子的碎渣，掌纹里还有着一些零零散散的。

“嗯。”

南皇炎吹了口气，手掌里的叶渣被一股劲吹了出去。

拍了拍手，还有一些碎渣掉了下来。

“还在想她？”

抱着双臂靠在树干上，鹰眸里的光忽亮忽息。

“嗯。”

卫清河的情绪这时才有了很大的波动。

南皇炎双手枕在头下，抬头看着此时的天空，

已然到了太阳落山的时候。

整个天空已经披上了绸缎，天上的云也变换着形状。

“朕以前，以为找不回语儿了。

就像这天空，想着朕和语儿的感情大概已经到了日薄西山的时候。

或许哪天，就到了黑夜。

虽然还能有些星星亮着，但终究是处于黑夜。”

南皇炎浅浅一笑，眼里都是惆怅。

“她以为朕不知道。

朕心里很明白，不是所有的黑夜都可以迎来第二天的朝阳。”

心中甚是苦涩。

表面上他在这段感情中占着上风，实际上，却是被她左右着。

“你们现在挺好的。”

卫清河手中突然多了一个骨哨，不是很精致，甚至有些粗糙。

南皇炎沉默了很久，才启唇，“可能吧。”

他怎么可能看不出语儿的心思？

她在踌躇，在害怕，

自己亦是。

夜幕降临，家家亮起了光，挂起了灯笼，照亮着这黑夜之下的家家户户。

在那些难区，穿着白衣的医师们还在努力地挽回着病人们的命，观察着新调制出来的药效。

而宫浅语也穿梭在人群之中，指导着旁边的医师如何处理各种情况，安慰着病重的难民。

南皇炎则去了粮库清点粮食，祁毅被派去和当地的各商户沟通。

屋檐上，少年落寞地坐着，望着下面忙忙碌碌的人，眼睛竟有些湿润。

“不下去帮忙？”

卫清河走过去，坐在了他身边。

“我……他们怕我。”少年抬手遮住了自己的眼睛，不让他有能看到的机会。

他本来以为没有人来的，才没有穿那黑袍。

“皇上今日确实有些过分了。”

淡漠的眼神没有落在他身上，而是落在不远处，刚回来就和宫浅语腻歪在一起的南皇炎身上。

“你莫怪他，他虽说是当今圣上，心里多少也有些孩子心性。

他不过是怕你对浅语有什么想法罢了。”

卫清河的一字一句都清清楚楚地落在他耳朵里。

少年忙忙摇了摇头，“不是，我对宫姑娘没有那种心思。我只是想和宫姑娘一样能救人济世。”

说完，耳朵又耷拉下来，

“可是，我怎么可能呢。”

似是感受到一道视线在自己身上，

一抬头，对上卫清河的眸子，

想起自己的眼眸，

便慌张着想要起身，遮着自己的眼眸，就想跑走。

卫清河淡淡地开了口，

“他们唤你妖孽，当真就要随了他们的愿？”

少年身子一怔，背对着他，站着一动不动。

他不怕吗？

“浅语可以把你从当中劝出来，却不能把你从这妖孽的喊声中救出来。

因为……

你也当自己是妖孽。”

少年摸了摸自己的脸，手掌一片湿意。

被说中心事的少年，窘迫不已，却也不得不承认事实。

许久，

少年转过身，一脸嘲讽地看着他，

“对，我天生异瞳，我就是妖孽，我就不该活着。

我娘生我时难产去世了，我爹也为了护我死了，

你们说的再好有什么用！能让这俗世改变半分吗！”

少年带着哭腔的控诉在这夜间更加清楚。

卫清河看着面前的少年，那双红眸确实骇人，那双瞳也确实很难让人接受。

明明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在哭诉的时候，还压着声音，生怕被下面的人听见。

这孩子，还是很渴望这个世界。

“妖孽祸世，你可曾祸过世？”

“妖孽作恶，你可曾作过恶？”

“妖孽从不救世，你可救过世？”

少年呆住了，不知道该怎么回话。

心里郁结的怒气也不知道怎么一下子被打撒了。

“想清楚了就下来帮忙。”

一跃，稳稳地落地。

远处树上：

“午一，那人怎么回事啊？”

躺在树丫间的青衣少年咬着根草，手上的石子打在还在犯困的午一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