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辅机一语中的,朕有辅机,如鱼得水啊!”
李二闻言长笑,甚是满意。
辅机,正是长孙无忌的字。
当然,这称呼也只有李二敢用,别人确实万万不敢随意这般称呼长孙无忌。
就是房玄龄等人,也要在“辅机”后冠以先生二字。
不过,能说出如鱼得水四字,足可见李二的欣喜。
无他,今日这番言论传出,不仅他的天子地位不会动摇,连带着秦九岭仙人神话也会随之破灭。
可谓内忧外患一举两消。
其实对秦九岭,李二还是很欣赏的。
也是直到此时,李二才有心情细看渠槽里的寒冰。
触手冰凉,果然是寒冰!
“好冰!”
李二不禁低赞一声,“若夏日得此冰消暑,我大唐万民何惧暑瘟?”
“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
长孙无忌轻摇折扇,“夏日冻冰,臣闻所未闻,不论此法是上天托梦赐予,还是秦九岭研制而出,都是逆天改地的大事啊!”
说到最后,长孙无忌已是偏头看向秦九岭。
目光深邃,有惊叹,亦有疑虑。
秦九岭目光一凛,长孙无忌不愧是长孙无忌,一句话,又将他推上了风口浪尖。
其实说来说去,就是不信这寒冰是自己研制,深怕自己背后有什么阴谋。
偏偏还一副惊叹夸赞的口吻,要不是最后那句“逆天改地”的大事,秦九岭还真以为长孙无忌是在称赞自己。
果然,李二微一沉吟,便眉头大皱。
方才,长孙无忌才说了托梦是上天感念陛下仁德,秦九岭只是载梦,现在,又出了夏日寒冰这种旷世奇事。
这的确是与治理蝗灾之法相提并论的大事。
那秦九岭究竟是载梦,还是惊才艳艳?
载梦之说,在场的都是人中龙凤,不是那些“愚昧”的百姓,天下就是眼前这帮人打出来的,若真有命之说,天下当初也就不用打了。
只能是秦九岭惊才艳艳。
可接连两件事都同时发生在秦九岭身上,究竟是秦九岭真有本身才促成的“巧合”,还是背后有人借秦九岭蓄意为之?
尤其是长孙无忌那句逆天改地!
明明可以是惊天动地,却非要用逆天改地。
一个逆,一个改,两个字,李二心中才逝去的杀意腾然而起,甚至比之前更加凶厉!
“好,秦九岭果然是神童!”
一句话,九个字,李二几乎是一字一顿,满口戾气。
霎时间,刚才还君臣和睦的气氛为之一变。
秦琼欲言又止,终究未发一言。
他统军多年,即是良将,亦是谋臣,已然察觉其中端倪。
纵然秦九岭是他的侄子,可若秦九岭真是有人暗中驱使,要惑乱大唐,他定当大义灭亲,绝无二话。
这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也根本不需要去查。
秦九岭可是才九岁啊!
又是治理蝗灾,又是治冰之法,就算是秦琼,也不得不承认,这实在有些匪夷所思。
即使遍阅古史,也从未听过这般旷世神童。
若真如长孙无忌言下之意,秦九岭是受人操控……
秦琼此刻脊背不由升起一股寒意。
程咬金更是缄默不言。
看似无谋,实际上,程咬金才是大唐众将中心思最多的一位。
唐初大将,善终者极少。
动荡的边疆局势,错综的朝堂派系,如程咬金这般咋咋呼呼的脾性,想要善终更是难上加难。
但程咬金却是其中最自得的一位,即使到了晚年,依旧手握重兵大权。
若不是贪污一事被苏定方揭发,怕是至死,李治都不会削掉他的兵权。
反倒是长孙无忌,像没事人一般,悠然自得地扇着折扇,犹如闲庭漫步。
众人的反应秦九岭全都看在眼里。
心中却忍不住升起一股无奈,朝堂这鬼地方,水太深了,随便一句话,都是蕴含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深意。
不过……
他带着百科全书而来,终究不可能只做一个庸碌之人,否则他顺着原主的人生,饿死就得了,还进什么长安。
这种转瞬间就被当权者逼迫到生死存亡关头的感觉,还蛮有趣的。
毫无疑问,只要他此时说错一句话,李二就会毫不犹豫地诛杀他。
即使是秦琼这个所谓的叔父,也不会为他说一句话。
甚至没有人会想,他是否有做错分毫。
一股王之气自秦九岭心中腾起,蔓延全身。
凭什么李二就能决定老子的生死?
老子可是穿越者!
外挂在老子身上!
老子才是这个世间的主宰!
秦九岭立身,目光直视李二,淡淡的道:“陛下,蝗灾之事,确实是上天托梦,但制冰之法,却是草民遍阅古籍所创,绝无虚言!”
李二眯眼:“这么说,秦九岭你是自认天下第一喽?”
秦九岭傲然:“非草民狂妄,上到天文,下至地理,草民无所不知,无奇不晓,管仲乐毅在草民眼中,不过尔尔,鲁班墨子之流,更是不堪。
草民之所学,囊括天下,不敢称后无来者,却敢言前无古人!”
“你这娃娃好生狂妄!”
长孙无忌手中的折扇一顿,目露冷光:“照你这意思,是说连老夫,都不如你喽?”
“不敢。”
秦九岭抱拳,“长孙尚书您功高劳苦,为大唐立下汗马功劳,而草民初来长安,只建得微末寸功,拍马也难及您万一。
然草民坚信,若能尽展胸中所学,定当后来居上!”
“九岭,你怎敢在长孙尚书面前胡言乱语!快跪下给长孙尚书道歉!”
秦琼吓了一跳。
秦九岭这般言论,简直狂到没边。
但也为此,他心中反而松了口气。
听秦九岭的言论,无非是小儿意气之争,绝不像被人驱使的奸细,否则,安敢放出此等狂言?
李二目中的杀意也稍稍收敛。
他心中的想法与秦琼一致,也实在是秦九岭这种狂到没边的言论让人啼笑皆非。
真以为献策处理了蝗灾便能抵得上长孙无忌?
简直是天大的玩笑。
程咬金更是恢复了咋咋呼呼的口吻,一脸大笑道:“听见没,长孙老头,秦小子这是跟你叫嚣呢!
要不和房老头那日在庆功宴上一样,你们也比上两场?”
“哈哈哈……”
长孙无忌长笑,连摇数下折扇才道,“老了,比不过年轻人喽!作诗那些,老夫可比不上房公……
不过,老夫倒是很好奇,这冰究竟是如何制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