队伍里五十多头飞禽走兽,有朱鹭、羚牛、云豹、斑驴等,受摄于妖气,全老老实实地跟随着队伍行走,只是速度快不起来。
上万里的圣猿山路程,带着它们,沿途还要小心照料,不能让死了去,用时就长了。
比起一年前,圣猿山各处已肃杀许多,途经的各处山场、要隘,都会遇盘查询问,受累于自家根脚,比起大牤等伙伴,又盘问得格外仔细些,每次都让健驹受吓。
驴妖健驹开始跑营生,还不到两个月时间。
这之前,他是一名走单妖丁,在冷屏老祖地界坐拥个小山头,门下养着十几个小妖,每年算下来,能有七八份黄下品落在手里,勉强混日子,是被牛妖大牤蛊惑了,夏末才弃掉山场,带着小妖一起走营生。
这是他第一次冒着生死之险,在人类边界上进足货,准备往白狮谷售卖。
盈利还未见着,不过个中辛苦和惊吓,已体会得淋漓尽致,肚中早把蛊惑自家的大牤骂了千百遍。
那领队的牛妖大牤,是去年在猿山赌斗,争才百名淬日华名额时认识,两个妖丁最终都失利出局,相互安慰着熟悉起来的。
队伍中带的这五十多头稀有兽种,是本次最重要的货物,其中有九头属于他。
每一次被路过的山场妖盘问,都使他提心吊胆,就怕一个不慎,带的兽类被抢走,要血本无归不说,能否保住性命都还两说。
这跑营生,哪比得俺当着小山主,一年七八份黄下品落袋安稳?
健驹打定主意,跑完这趟,还是要回去走单!
大牤对他说,去白狮谷的路上,没哪家妖对这些兽类感兴趣,倒是回来时要格外小心,空着手的,做强梁的妖就会上心,知晓已换成值价的藏囊袋里,指不定会劫财劫命!
不过那也是去年才多见,听说连出几桩事后,尾盘老祖大为火冒,与磨牙、二十一两位老祖一起,各自整肃地界,打杀了好些个平时瞧着老实的走单妖将,如今再劫道的已大为减少。
不过,凡事只怕个万一。
一路上遇到几次往白狮谷跑营生的队伍,都与自家等一般,带着稀有兽类,不过彼此不相熟,怕队伍混杂后为兽类归属起纠纷,牛妖不许与别的队伍同行,或停留或加速,全都错开了。
对于跑营生这事,驴妖以前听闻的可不少,早知妖怪地界的角、牙、皮、骨等原料在修士那边好卖,返程时,修士的法器又是暴利。
因此,以前跑营生的,货全藏在囊袋里,不熟的压根瞧不出来,不似如今这般,带着大群碍眼的兽类上路。
被牛妖说得心动,他起心跑营生后,也想在周边山场收些原料,先带到人类地界去贩卖,只不知什么缘故,价格全已上涨大截,怕盈不到利砸在手里,驴妖只敢少购进些,没想果如大牤所说,送到人类地界,那边价格也已飞涨,让他少赚了好些。
有了这前例,牛妖再提的购货建议,健驹也就听从,挑这些圣猿山极少见的稀有兽类带上。
挑中的九头兽类中,那对斑驴因与自家本相沾亲,白狮谷买去是要育种,并非宰杀,才选中还有别个嫌不好带走得慢的朱鹭、旅鸽、白愚鸠三种,飞禽类价格要低一株不入流,共有五只,他门下几个小妖都还贴心,能吃得苦,就买了叫轮换着挑,算是挣份辛苦一大一小两头云豹则是胡乱挑选的。
在那边卖兽的雉妖、虎妖两个说,如今好些家小修士都往野地中捉这等稀兽,或直接售卖,或先养了育种想赚笔大的,比起去年,货源充足得多,不过再过些年,野地里估摸就再寻不到,到时就没这般便宜,目前价格还不算贵,单只的四份不入流,成对就一份黄下品,飞禽类还要个便宜一株不入流。
大牤是跑惯的,比他聪明好些,在人族那边只挑单只的买,带入圣猿山,整个队伍花两株不入流在金禺王家借宿,驴妖原本还觉得贵,但那山场里还有好些“屯货”,全是金禺王家自购来的,大牤以六份不入流的价格挑到几头凑成对,一起带上路。
除按大牤所劝,购进的九头稀有兽类,据说会亏本的法器没买,健驹只再收了些不值价的铁器、木器,把几个随行小妖与自家囊袋全都塞满。
上万里路程虽远,辛苦总也有个尽头,熟悉道路的大牤说,磨牙老祖家地界,总算也要走完了。
越到后面,盘查越严,左一次又一次被各种怀疑眼光扫过,驴妖倒也渐渐坦然了。
大牤说,是因自家来自冷屏老祖地界,那边靠近离离原,才被提防得严些。
现如今离离原已变成毒和尚的地界,驴妖是知晓的。
顺着赤沙河再行进,一路都是前妖们踩出的道路,再绕过一个山脊,首领大牤指着前面,兴奋叫出声:“孩儿们,前面白狮谷哩!”
压抑担忧了一路,听说就要到地头,驴妖也兴奋起来,他是第一次来的,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忍不住错让开小道上的兽类和妖,小跑着抢上前,先睹白狮谷风情。
只可惜,翻过这道山脊,前面还是些山脉,同样高大,林木茂盛,与圣猿山并无什么两样,不过赤沙河在前面四五里处绕了好大个湾,冲击出了大片滩涂地。
那滩涂边上,建得有片营地,好些妖怪在滩涂上做耍。脚下这条前妖踩出的小土路,就绵延伸向那片滩涂地。
牛妖拍着他肩膀,告诉道:“此地叫鲵湾,大匿王山场,也是白狮谷入口,俺们东面来做营生的,只许从这进!”
驴妖点点头,妖将、妖丁、小妖三阶妖族于猿山比斗后,共只允百名前往采日华的这白狮谷,如今名头正大,他也不是一无所知。
这山脊高处,其实就有大匿王家值守小妖,他们这支队伍还未转过山脊来,对面滩涂上就已得报。
健驹随队抵达滩涂时,便被大群妖围住,妖将、妖丁、小妖都有,一个个脸上凶神恶煞的,有团团妖气黑雾弥漫出来,似乎一言不合,就要下杀手!
沿途都免不得被盘问,但没哪家有这般凶恶!
这是怎的了?
围着的妖将有好几位,妖丁更多,真动起手来,哪逃得脱?
驴妖惊骇中,他门下一个小妖先受不住吓,双腿一软,跪地磕头叫:“爷爷们饶命!”
大牤还在招呼着:“莫慌!莫慌!老爷们查奸细哩!”
看看周边,以前随牛妖跑营生的妖都还平静,唯只自家门下的全惊惶。
围上来的妖众中,已有几名小妖抢出来,拖走那跪地求饶者,门下那小妖叫声更凄惨了。
健驹什么都不懂,心惊肉跳着,求助地望向领队牛妖。
大牤正向位身材魁梧的妖将点头哈腰着:“将军,俺们是常来往的,只添了些新伙伴,初到此地,才受的吓!”
那妖将答道:“待辩非审过,就知端倪!俺老熊记得你,只是担着干系,错放一个入内,要被大王剥皮抽筋不说,明年也不得采日华,错放两个就摆席面,哪敢丝毫大意?哪些个是新入伙的?”
大牤点头应是,指着健驹和新加入的小妖给那妖将认,又回头安抚驴妖:“莫怪哥哥,各家到此,都须受此吓,由熊将军验奸!为这一行都好,才未曾提醒,不过也莫忧,实诚些便无妨碍!”
真要是奸细,被吓以后定有些反应,正好察言观色辨别?
若是如此,自家门下那小妖胆小,先前被吓得跪地求饶,搞得倒有些像奸细!
随他弃了山场,一起出来跑营生的小妖,各个都是心腹,驴妖不由有些揪心。
这也太不精细,胆儿小的,不会被误认作奸细罢?
眼瞧那小妖被直接拖进间屋子里,已再看不见。
还好,只揪心一炷香时间,小妖就自走出来,手里还拿着块腰牌,总算未被误认成奸细,应已过关。
先拿到腰牌那小妖,也未被许回来,先在里面等着。
下一个,熊妖将指健驹进去。
被指引着,也到小妖先入的屋里,里面正中坐着位妖将,旁边两名妖丁,又侧坐着个小妖,瞧露出的本相,小妖似乎是极少见的麒麟?
妖将、妖丁、小妖都有座儿?
端坐那妖将没发声,由个妖丁问他根脚、由来,所备货物,健驹老老实实答了,没敢有一句假话。
问话的妖丁似乎甚满意,待他点头,另一位上前,叫他放开神识,给看一遍囊袋中物事。
从始至终,本相似麒麟的小妖都一声未吭。
等两名妖丁颔首,没有寻到错处,正中端坐的妖将就丢块牌子过来,叫他出去先等着,待整支队伍全部问完,才许上路。
驴妖长松口气,走到外间,看着一个个小妖、伙伴被叫进去,又都拿了腰牌出来。
仔细瞧着,自家门下小妖被问的时间稍长,大牤等伙伴想是常来往的,时间就要短些。
几十头飞禽走兽有大匿王家小妖帮看着,待最后一个问完,才全交付过来,不过上路前,队伍中每个妖怪都要交付一枚不入流买路费。
这是之前就知晓的,大匿王家妖众的体己,谁也不可免,驴妖肉疼着,把门下小妖的一起缴纳了。
再次上路后,才问大牤,问话那怎会有麒麟小妖得座儿。
大牤四处看看,搂着他肩膀,密语道:“那是无冤老祖同族,獬妖,名叫辨非,能听谎言,老祖借大匿王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