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都距皇城七八公里的西南一隅,在甫笈山下坐落着黎国的最高学府,国子监。
晨光之下,青山绿水如卷上画,书香墨染似月中云。
国子监乃黎国万千读书人心中的步月登云之地,其每逢三年才收一次学子。
其学子统称为“监生”,但据生源不同还另有分化,皇室弟子及从各城选举上来的学子才能被称为贡生,而朝中大臣、商贾之子等其它途径入监的则属于监生。
国子监按级分为四堂,每堂又分设内外班,其中每堂内班二十人,外班三十人,所有学子唯有通过国子监统一试炼才能进入外班,但内班唯有有人毕业时方才会从外班择优而入。
“惜山,先生留的那篇经文注释的功课快拿来给我瞧瞧。”急促的呼喊响彻在学舍里,南院学舍最东边的房门也被人“嘭”的一声撞开,里面正在换学服的少年倏地转过了身,加快了手上穿衣的动作。
“不好意思啊!”闯进来的黄衣少年抱歉的扫了一眼自己这个木讷的舍友,又赶忙到桌案前翻找了起来。
上次祭酒大人可是专程在父皇面前点了自己的名字,若是这次又没能按时交上功课,不知又要听到母妃多少的唠叨。
此般人物,正是从光恩寺接锦茵公主回宫的六皇子,卫长风。
六皇子正是读书的年纪,虽说书读得不怎样,但毕竟生于皇室,轻轻松松便以恩贡贡生的身份入了国子监,且入了四堂里等级最高的天轩堂内班。
而与他同舍的便是贡生长,国子监里最出色的优贡贡生,鹤惜山。
可惜惜山虽满腹经纶,人却古板无趣,此等书呆子不用想便知,定是母妃特意托祭酒大人安排的。
惜山的书籍摆放一向整洁,六皇子只翻腾了两下便找到了等下课上要交的功课,拿起自己书袋里的那本空的,从桌上取笔蘸了墨汁,飞快的抄写了起来。
一旁已打理好衣衫的少年倒是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看起书来,显然已习以为常。
“长风。”开着的门外忽然冒出了个圆圆的脑袋,一个胖胖的少年偷偷在往屋里张望着。
“什么事快说,没看本皇子正忙着。”卫长风往门外瞥了一眼,原来是地宇堂内班的孙超世那小子,估计这时候找他也没什么正经事,懒得理会,手下笔动得更快了。
“我这不听见你回来,立刻带着门口铺子里的包子来了吗?”那叫苏超世的小胖子一边说着,一边从身后变戏法似的拿出了几个油纸包着还泛着热气的包子。
“先放那吧,等我把这写完的。”好几天没吃,倒还真有点馋了,六皇子便眼神示意他把那包子放在屋里的桌案上,等一会抄完了再吃。
“贡长大人,要不你吃一个吧。”小胖子见贡长大人也在屋中,便把手里的包子递过去了一个。
“谢了,不必。”包子虽香,却不是惜山的味道。
“你不用问他了。”刚好抄完功课的六皇子这时走了过来,抢过孙超世手里的包子咬了一大口,口齿含糊的道,“他这人只吃素。”这包子可真香。
原来贡长大人还有这种习惯,难不成吃素能够让人更聪敏?好像博古通今的国师大人也是从寺庙里出来的,孙超世顿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不得了的秘密。
“对了。”小胖子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猛的拍了下大腿,“长风,你昨日不在监里,可是错过了一桩趣事。”
听到有八卦之事,少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快说,什么事?”
“昨日监里来了个新先生。”小胖子把头凑近,声音放得十分低,看起来像是在说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
“就这个事?”看他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还以为是多大的事儿,白激动了一场,这国子监里老师换来换去的,有什么好稀奇的,卫长风失了兴趣,又坐了回去。
“别急,听我说完呀。”见六皇子没了兴致,小胖子立刻叫了起来。
“昨日这新先生,竟是个和咱们年龄相仿的少年,关键是…“说着孙超世突然停顿了下来,睁大了双眼说:“特别漂亮。”
“噗。”卫长风嘴里嚼碎的包子馅喷了小胖子一脸,惊得他连忙取过身上的绢帕擦拭,没好气的看着最会祸首,“长风,你这未免也太过惊讶了吧。”
“胖子,你说的那先生是不是巴掌脸,桃花眼,一笑起来像个狐狸精似的少年。”黄衣少年突然抢走小胖子手里准备吃下去的包子,急切的问道。
狐狸精….似的…..少年?这用词还真是与众不同,不愧是皇室之人。
“我倒也没亲眼看到,不过昨日有人看到他去了祭酒大人的屋子,说那先生面若桃花,眉似远山,眼如秋波,浑身上下透着股妖娆的仙气。”没想到六皇子突然急了起来,孙超世赶快把自己知道的都说了出来。
“这倒确实。”一直在旁边看书的惜山突然说了话,屋内的另两个顿时齐齐转头望向他。
听惜山这话里的意思,难不成昨日他见到那先生了?
“你们这般看着我作甚。”放下了手里的书,鹤惜山无奈的看着盯着自己的两人道,“那先生去找祭酒大人的时候,我正巧在和大人探讨诗画宴的事情,便看到了。”
“我记得昨日祭酒大人唤那人为‘花大人‘,且那人腰间配有一墨紫玉牌,想必便是前阵子丹青会上大展身手的花画圣。”不愧是国子监的贡生长,什么都是第一个知道。
“诶?”小胖子听完忽然疑惑的看向六皇子,“长风,你不是说那花画圣是你兄弟吗?那你怎不知他要来国子监授课之事呀?”
“就你多嘴。”猛地把手里抢过来的包子塞回了胖子嘴里,他倒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呢?
“那就巧了,我们地宇堂今日第一堂便是花先生的。”孙超世忽然拍了拍脑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我昨儿还在想哪里来了个姓花的先生。”
“那还不赶紧走,等什么呀。”胖子话音刚落,六皇子便已站了起来,作势要往门外西边走。
“等等,你这是要去做什么?”他怎么记得天轩堂是在东边。
“我兄弟刚来国子监,我得给他捧场去。”说罢,六皇子看向还坐在那里一动不动吃包子的胖子,喊道,“还吃什么吃,一起啊。”
“噢噢,好的。”把手里剩的包子匆忙塞进嘴里,孙超世连忙起身跟上去。
似是早已见惯这般场面,留在屋子里的鹤惜山把手中仅剩的几页书看完,拿起桌上的功课本准备去天轩堂。
当视线落到桌上另一本字迹潦草的功课本时,眸光突然停滞了一下。
他有件事刚刚似乎忘记告知六皇子了。
今日早课,由国师大人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