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风拂过柳叶苏,满园香樟也掩不住监内浓厚的书香气息。
偌大的园子东侧,青玉案后拜访着整齐的蒲团,青白服的监生们在教务的指引下有序落坐,一个个抻长了脖子,翘首以盼。
而园外,冉若华等一众博士随祭酒大人与类尘先生在北侧落了座。
她刚好坐在两人身后的首排,与弦歌先生相邻,此位子安排得甚好,抬眼便能将园内众人一览无余。
怎知身侧的弦歌先生正准备落座,便见不知从哪里跑过来的一个粉衣身影,抢先一步坐在了地上冉若华旁边的交椅上。
那姑娘约莫着十四五岁的年纪,头上盘着皇家的发髻,又大又圆的一双杏眼透亮灵活,机灵古怪的很。
其身后还跟着两个宫里打扮的婢女,这不正是前几日在宫里见过的锦茵公主吗?
这国子监素来只有男人的地方,忽然冒出来个水灵灵的小姑娘,顿时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虽先前已从卫长风那小子嘴里听到了锦茵公主要来参加的消息,但怎知她竟盘着腿坐在了这博士中间,还真是娇宠惯了,没什么规矩。
“还不快给公主搬把椅子过来!”坐在前面的祭酒大人看公主这副大大咧咧的样子,没有半点一国公主的庄重,连忙向一旁的教务吩咐着。
“皇兄都坐了,本公主有何不能坐,今儿我还就非坐这儿不可了。”
锦茵公主也是个执拗的人,眼睛挑衅的看向园内东侧的那帮监生,里面和周围人聊得火热的锦衣少年,岂不正是她那六皇兄。
而与地宇堂的孙超世坐在一块儿的卫长风,只顾着和身边的监生们交谈以往诗画宴的趣事,丝毫没注意到这边发生了什么。
而此时,还欲劝阻的祭酒大人余光瞥到已走进来的各城来使,便也不再多言,转回身正襟危坐起来。
六位来使缓步走至西侧的坐席,来自地位仅次于京都的红衣男子,自然便坐在了中间的正位。
教务大人也一一向监生们介绍来使的身份,除了滁北城城主是因正巧来京都面圣而有幸参加,其它城则多是各城主的亲信或大夫长。
这诗画宴分为选宴和答宴,选宴是指几位来使要通过阅览事先备好的监生册子,选出三位监生作为自己的预选。
这监生册子也是内有乾坤,其中不仅有每位监生的概况,还附上了各监生的诗词一首,以供甄选。
卫长风作为皇子,不能参加此次诗画宴,因此今日天轩堂内班共十九人赴这选宴。
但是只有出现在选宴名单上的监生,才能进行接下来的答宴。
趁那几位来使看册子之际,锦茵公主扯了扯身边男人的衣袖,小声问道:“花大人,你说那鹤惜山会不会是最热门的人选呀?”
“怎么,公主你认识那监生惜山?”未回答公主话中之问,冉若华反倒是好奇起来,这公主是怎么知道那人名字的,难不成公主看上的青年才俊便是鹤惜山?
先是石竹,现在又是公主,没想到这沉默寡言的贡生长,桃花还挺旺。
怎料锦茵公主听到这话,倒是有些急促的摆手否认,生怕冉若华误会似的。
“是我皇兄总提起他,说是什么贡生长,我听多了自然便记住了!”
这话听起来就有点掩耳盗铃的意味了,哪个少女不怀春,冉若华还肖想过那国师大人呢。
还不是,痴心妄想。
不过思绪回到这诗画宴上,这鹤惜山,还真就未必会是人选最多之人。
“公主,各来使只能在监生中选三人,若是三人里有人与其他来使互选,或拒绝接受,那这名额便会轮空。这鹤惜山虽是最优人选,但为保手里有限的名额,可不见得每位来使都会弃车保帅。”
这也是这诗画宴有趣的地方,就像是一场选才的博弈,是铤而走险,还是稳中取胜,就要看几位来使的选择了。
这番解释下来,那锦茵公主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看向身侧之人的眼神亮得发光,冉若华还以为她是觉得那鹤惜山有机会留在京都,欣喜若狂。
两人说话间,几位来使已有了人选,纷纷将手里写好名字的薄纸塞进信封,递还给了教务。
接下来便是引人注目的读票的关键一步,为避免作弊的风险,每年的读票之人,皆由国师大人从装有监内各科博士名字的木箱里抽取出来。
今年也不列外,便见教务已把木箱放于园中央的木柱上,国师大人也缓缓起身走了过去。
“长风,等下一定是弦歌先生出来读票,我这次在他身上押了五十两的银子,一定要把之前赔的一气儿给赚回来!”
孙超世信誓旦旦的样子倒不是开玩笑,要知道,弦歌大人到这监里仅三年,但连续三年被选中为这读票之人。
不信邪的他曾连买了三年其他先生,赔了三四十两,这次他决不会再让悲剧重演,好不容易等到今年的诗画宴,他可是卯足了劲,要把这本息一并赚回。
“呐,给我拿去压花博士!”
爽朗声响起,便见一片金叶子出现在眼前,而那手持之人便是财大气粗的六皇子。
“长风,那花博士的赔率可是一赔十!”
六皇子怕是糊涂了吧,就是为了那花先生,也不能和银子过不去呀。
“放心,你大爷我有得是银子!”这赌局他赢定了。
这帮人怕是还不知道,类尘先生早已移情别恋,有了新欢了!
只见万众瞩目的白衣男子修长的大手从木箱里拿出了块名牌,随后便听其清冷的声音响彻园内。
“花拾,花博士。”
还在看热闹的少年在听到自己名字的时候一脸错愕,而园东侧的众监生中也传来了阵阵哀叹。
他们可怜的银子就这么没了。
“花博士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读票!“
祭酒大人见身后的花拾还在愣神,赶忙回头提醒,也是操碎了心。
回过神来的冉若华一路小跑的过去,其间与那类尘先生擦肩而过,不禁感叹,自己和这位大人是什么仇什么怨,怎就偏偏抽到了自己。
难道这就是,宿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