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壁房间。
金永从自己衣服里摸出一块布,正在给林端的右手包扎。
陈得听到了方治的呼喊,捡起刀重新站起来,想要跟上方治去帮忙,又担心自己离开后,如果再有黑衣人来,林端和金永就很难抵挡了。
最终陈得还是选择留了下来。
陈得提着刀推开房门,诺大客舍之中,仍是一片漆黑。方才的打斗声如此激烈,陈得不相信没有人听到,但此时各个房门仍然紧闭,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借助洒进来的月光,陈得一步步走下楼梯。
客舍的一楼,终于有了烛光,但是烛光映照下,地上躺着的两具尸体却显得更为可怖了。
陈得左右望了一下,确认没有埋伏之后,小心翼翼地走上前,把烛台拿在手上,走到尸体旁边查看。
第一个是店小二。
他的眼睛瞪大,一副惊慌的表情,胸口上的巨大创口,依然在缓慢向外流血。在他旁边的地板上,还有一个被打翻熄灭的蜡烛。
第二个是沈三郎。
沈三郎应该是在听到打斗声后,从客房里提着刀出来的,只可惜这名还没有完全醒酒的士卒,估计连黑衣人的一招都没有顶住,就被人划破了喉咙。
.......
集市里。
李逸澜双手拖刀,盯着正前方的对手。
观察了一下身形,李逸澜发现,好巧不巧,现在剩下的这名黑衣人,就是与自己在客舍中周旋的那位。
“还是我们两个。”李逸澜先开口,想要击破对方的心防,“地上也躺着一个你同伴的尸体。”
黑衣人沉默了一下,最终开口道:“你就是明使吧。”
“我不是,你认错人了。”李逸澜立刻否认。
“明使会说我们朝鲜话,而且口音很奇怪,就是你没错。”黑衣人没有受到李逸澜的干扰,“只是我们没想到你这么强,已经干掉了我们两个人。”
说着,黑衣人单手举起大刀,指向李逸澜:“但今晚,你必须死。”
李逸澜叹气,双手托起大刀,做出了进攻的姿势:“我确实不是明使,我只不过是一个中国人。”
“狡辩也救不了你,一决生死吧!”黑衣人不想再和李逸澜废话,快步向前,挥刀斩来!
李逸澜大喝一声,将大刀扔向黑衣人,转身便走!
赶忙一个外劈,将李逸澜抛过来的大刀格开,黑衣人稳住自己身形,再抬头一看,李逸澜已经跑出七步外,到了另一个摊位的后面。
“无耻!”黑衣人欲哭无泪,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李逸澜没有再跑进集市中的小道里,而是绕着各个摊位开始移动。
虽然膝盖和脚底下的伤势阻滞了李逸澜的速度,但是凭借着摊位的阻挡,却也能够将黑衣人阻挡在近十步之外。
一通追逐之后,黑衣人将大刀插在地上,支撑着休息恢复体力。李逸澜其实体能也逼近透支,而且膝盖此时越发疼痛起来,这个时候也赶紧停下来休息一会。
“你还是不是大明人!怎得如此胆怯,为何不与我痛快一战!”黑衣人大声骂道。
“你也知道我是大明人!说,谁指使你来刺杀我们的,你这个忘恩负义的棒子!”论起嘴皮子的功夫,李逸澜倒是丝毫不惧。
两人对骂了一阵,感到脚底下又恢复了力气,便又开始追逐起来。
跑着跑着,李逸澜感觉有些顶不住了。身上的伤势,尤其是摔倒时膝盖受到那重重的一下,随着李逸澜的跑动显得越来越疼痛。
现在李逸澜每跑出去一步,都是在克服巨大的阻碍,速度不可避免地持续下降。
勉强一闪,李逸澜闪过黑衣人的一刀,窜到一个铺位中间。现在两人的距离已经十分接近了,看上去黑衣人的每一击都有机会对李逸澜造成杀伤。
豁出去了!李逸澜从衣服中掏出小刀,再也跑不动了,必须开始搏命了。
“李公子!!!”
千钧一发之际,方治也顺着这条路线追上来了!
......
砰的一声,眼看着李逸澜就要被黑衣人的刀刺中,方治一刀架开。
随后,方治开始了他搏命式的挥刀打法,和黑衣人厮杀在了一起。
李逸澜拖着腿挪了出去,这种级别的打斗,李逸澜根本插不进去,胡乱帮忙反而会打乱方治的节奏,说不定就成了猪队友。
拼了数十刀之后,方治越战越勇,大呼酣战。黑衣人则有些不支,开始转攻为守。
恨恨地朝李逸澜这边瞪了一眼,黑衣人虚晃一刀,转身跑了!
方治追了十多步,发现没有机会追上逃跑起来的黑衣人,又担心李逸澜一个人留在那里有危险,便放弃追逐,折了回去。
......
一个时辰之后,客舍内外,已经是灯火通明。
洪宇亮在一名士卒的引领下,迈步进了客舍厅堂。
黑衣人的尸体已经被全部搬来了客舍厅堂,包括在集市中被李逸澜刺穿喉咙的那个,一共五名黑衣人,此刻都整齐地排列在了地上。
另一块地上躺着的,则是沈三郎和店小二。
方才紧闭的各个房门,此时都已经大开,旅客们从房间里出来,对着现场的尸体和血迹指指点点,窃窃私语。
先行来到客舍现场的崔镇南看到洪宇亮进来,刚想问候,洪宇亮一摆手制止了他。
四周望了几眼,洪宇亮找到了李逸澜,看到李逸澜无事,心里长舒一口气。
还好,还好,明使没死,那就不是最坏的结局。
......
此时,李逸澜正坐在一张椅子上,前面正对的便是店小二和沈三郎的尸体。
数个时辰之前,店小二还在对着自己满脸堆笑,调侃着醉酒的沈三郎。或许他只是半夜听到动静,点起蜡烛出来看看情况,谁曾想到,却被杀人灭口呢。
沈三郎,这个倒霉的士卒,从昨天开始就被崔镇南留下来看守着自己这批人。察觉能力并不敏锐的他,先是轻易就放金永出去,之后又被金永灌醉了酒,再次给了金永和方治出去侦察地形的机会。
为什么偏偏在半夜,沈三郎又敏锐地察觉到不对了呢?要是一觉睡到天亮,或许就能躲过这一劫。
李逸澜与这两名朝鲜人只是点头之交,但此时心中却感到一阵凄凉。毕竟黑衣人刺杀的目标其实是自己,沈三郎和店小二只是受了无妄之灾啊。
更让李逸澜心慌的是,明明在历史中,根本没有这样一场刺杀!
望着沈三郎和店小二的尸体,看着脸上挂了彩的方治,再看向林端包扎起来的右手,李逸澜第一次自我怀疑,自己的到来,给漂流人带来的,真的是生的希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