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最后延平藩那边来人了?”曾胜问道。
军帐内的其他人,此时也齐刷刷地看向林寅观。根据林寅观的描述,很显然延平藩已经对济州岛产生兴趣了。
虽然从表面上看,破虏军和郑氏集团都从属于大明的阵营,但此时能够坐在军帐内的人,当然不会幼稚到真的将郑氏当作自己人。
林寅观点点头,证实了曾胜以及军帐内众人的猜想。
......
八日前。
在崇福寺又待了几天之后,林寅观终于见到了来自东宁的人。
出乎林寅观意料的是,这次竟然是礼官蔡政亲自前来,足见延平藩对于济州岛的重视。
相比起对待林寅观的态度,寓居长崎的汉人船主们对于蔡政的态度明显要热情许多,接连两日,前往拜访蔡政的人络绎不绝。
长崎曾经是郑氏集团的海外财库之一,蔡政就曾经受郑经命令来到长崎,取郑泰存银回到思明州。
蔡政虽然是为了济州岛而来,但是刚到长崎的前两天却并没有找林寅观,即使被其他船主问起,也含糊应付了过去。
林寅观待在崇福寺,心中也是纠结不已。其实,当初他从东宁出发时,还是蔡政来给船队送行,两人之前早已经认识了。
于情,林寅观和蔡政是旧识,于理,蔡政是礼官主事,相当于是明郑的礼部尚书,林寅观自然应该是像那些船主一样,过去拜访。
但是,现在的林寅观的身份已经有了变化,从原先单纯的明郑官商,成为了破虏军中威武镇的正统领,要是贸然前去拜访,那就是落了下乘。
在这两天的观察中,林寅观也发现了少数船主,对蔡政并没有那么热情,其中代表性的便是林六使、顾长卿以及崇福寺的既非法师。
旁敲侧击之下,林寅观大概了解到,这些对蔡政以及蔡政背后的延平藩并不感冒的人,主要都是对郑经的不满。
在海上,如果说国姓爷大体上还能得人心的话,人们对于郑经的评价就比较复杂了。林寅观心中暗暗记下来不同人的态度,其中可能就有破虏军可以争取的势力。
等到第三天,蔡政终于是来了崇福寺,主动找到了林寅观。
蔡政先是和林寅观叙了一下旧,随后拿出了厚厚一封的信件,笑着递给了林寅观:“诸君离家这么久,想必都很挂念家人了吧。最上面这封,是林船主你的家书,而剩下这些都是水手的家人们托我们带来的。”
“此时此刻,家书抵万金!”
林寅观犹豫了很久,最终将家书接过来,但强忍住了自己拆开来看的冲动,将书信随意放在了一旁,继续和蔡政侃大山。
又聊了好一会,蔡政才引入正题,说了藩王郑经对于济州岛的安排。
没错,蔡政转述时,用的正是“安排”一词。
在蔡政的口中,郑经对破虏军的举兵和拿下济州岛的功绩表示祝贺,不过话语的重点却是落在了破虏军提督李逸澜的身份上。
“据说,最初诸位是将李提督称为大明延平王派去日本的特使?”
蔡政此话一出,林寅观后背已然是湿透。很显然,蔡政准确地找到了突破口。
李逸澜的大明延平王使者的身份,当然是假的。但是,李逸澜又正是依靠着这个大明使者的身份,才带着漂流人们从无到有,建立了破虏军,拿下了济州岛。
到目前为止,李逸澜的明使身份,在济州岛甚至是整个朝鲜,已经成为了人们的共识。林寅观无法想象,当这个谎言被拆穿时,会是什么样的局面。
话说起来,最先给李逸澜安排明使身份的人,正是林寅观。而现在,又是林寅观面临着蔡政若有若无的威胁,冥冥之中自有天意。
直到如今,林寅观依然相信李逸澜是妈祖娘娘派来的人,毕竟李逸澜确实带领漂流人从原先的任人宰割,成为了现在济州岛上地位最高的一批人。这种奇迹,只有妈祖显灵才能让林寅观相信了。
但是,林寅观相信,漂流人相信,不代表其他人也能够相信。毕竟其他人没有经历过从绝望到希望的历程,很难理解林寅观等人对于李逸澜的信任和情感。
因此,林寅观最终也没有将李逸澜的“真实身份”说给蔡政听。
就在林寅观内心焦躁不安的时候,蔡政适时地又给了林寅观一颗定心丸。
“虽然李提督并非使者,但是藩王认为李提督以百人起家,攻克济州全岛,为我大明立下了莫大功勋,因此不再追究冒充使者之罪。”
“藩王宽宏大量,不仅赦为无罪,还有功赏,赐李逸澜破虏军提督印,林统领也有威武镇将印,其余诸将,依次按照军职赐印!”
“而且,不到万不得已,藩王不会出动军队来济州岛。当然,现在朝鲜围攻济州的情况,藩王也知道,所以他还让我带了许多将印和号牌给长崎的汉人豪杰,如果他们接受将印和号牌的话,就得增援济州岛。”
听到这里,对于破虏军来说都是有利无害的好事,林寅观连忙起身,朝南拱手而拜:“藩王英明!”
“哈哈哈哈。”蔡政哪里不知道林寅观的心思,笑着打断道:“林船主,如果你想要真正成为林统领的话,还得说服李提督同意一些条款。”
.......
“划旌义县和港口给从长崎来增援的船主们舶船经商,并且由东宁来的官员掌管旌义。旌义所得关税,调拨二成作为破虏军军备之用,余下部分则送至东宁。”
“实地核验过后,制定合理的纳税方案,将济州岛收上来的赋税按比例送至东宁。”
“待济州岛战事结束,设破虏军副提督两名,一名由破虏军旧将担任,另一名则从东宁调来。”
“济州府人事安排,可由破虏军提督提名,但是必须经过藩王盖印,方能生效。”
林寅观小心翼翼地将蔡政提出的条款一条一条地转述给李逸澜以及军帐内的其他人,而军帐内的气氛也随着这些条款的提出而一点一点地冷却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