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此处,郭芷袭蹙眉稍解,拈起手帕擦了擦眼泪。
她稍稍点头道:“将军的意思我明白了,我一定会让锦儿接受将军的一片苦心。”
将军亦满意点头。
……
华灯初上,月色胧胧。
郭芷袭与周锦慕一齐在“梨香厅”中共用晚膳。
郭芷袭一面给周锦慕添菜,一面将入营之事告知于周锦慕。
周锦慕听罢此言,瞪大了双眼,紧攥桌布,青筋暴起,咬牙切齿地冲郭芷袭道:“娘亲,你……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你为什么要让我去军中受苦?”
郭芷袭上前拍着周锦慕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道:“锦儿,先冷静下来听为娘说!娘亲这么做都是为了你好啊!”
“倘若这件事对你来说没有半点好处,那你娘死也不会答应的!你明白吗!”
她亦知周锦慕疑惑,连忙急急地说道:“将军有意栽培,你可不能不识抬举!”
周锦慕冷静下来,亦已想透关窍。
但对于军中的又闷无聊又苦凄惨的生活,他仍然不情愿接受。
郭芷袭见周锦慕脸色缓和,忙趁热打铁道:“你放心只要是娘能力范围之内,你的生活起居一定是最好的,最讲究的,谁都能怠慢的!”
周锦慕偏头垂眸,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算是勉强答应。
沉默许久,他才启唇问道:“什么时候启程?”
郭芷袭撅着嘴,柳眉不禁抖动,眼中不舍,声音沙哑地说道:“明日便走,娘已经都准备妥当了……”
她心绪起伏,拉着周锦慕的手不由微微颤抖,她哽咽地说道:“锦儿,你是大将军之子,白虎军中官将的位阶都没有你父亲高,你放心吧,他们肯定对你恭恭敬敬,不会有丝毫的怠慢。”
“但你不能因此骄纵轻狂,违反军中规定,要给那些将领官兵留下一个好印象,这样才能收服人心,为人所敬。”
“日后若立下军功,有众将追随你后,便能为你夺取将军的继承者之位增加筹码!”
周锦慕点点头,亦拍拍郭芷袭的肩膀,缓缓说道:“我不在将军府的期间,也请母亲自己保重!”
郭芷袭一听此言更是泪眼婆娑起来,她一边拭泪一边说道:“放心,娘亲会好好的,待到下个月端午节便有假期,我们自能团圆!”
周锦慕微微动容,勉勉强强地接受了这个结果,郭芷袭亦渐渐收止了哭泣。
他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便往内室走去。
郭芷袭一见周锦慕所行方向,便急急道:“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去找那个死丫头!”
周锦慕眼露寒光,浑身散发着一股令人不寒而栗地气息。
他漆眉轻狂,嘴渗邪笑,字字透冰地说道:“我只是去对她做最后一个道别,毕竟她要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见不到本公子了……哼!”
三更半夜时“毓梨轩”外深蓝透雾,飘雨蒙尘。
尔燕被尔莹叫醒,她告知尔燕,四夫人有事情找她。
她问过尔莹究竟是何事情,但尔莹一脸人畜无害地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的样子,看起来不像有假。
尔燕走在奢华的楼阶之上,却感觉室内无风而风,风中更有若有似无的哭声,她不禁打了个冷颤。
至“毓梨轩”的一处内室后,尔莹便停下了脚步,说道:“今日虽是我值夜,但四夫人只让我将她的吩咐传达的给你,我去楼下大门外侍候了。”
不一起进去吗?
尔燕暗想,同时,又是一股不详的预感从心底升起。
她朝尔莹点点头,露出一丝微笑,希望能够缓和严肃的气氛。
尔莹走后,她亦转头向门,开启略显干燥的双唇,对着房内之人柔声说道:“小婢尔燕,奉四夫人之命前来,请四夫人召见。”
沉寂许久,房内才飘出四夫人的声音。
“请来吧。”
听罢四夫人之语,她便“吱呀”一声推门而入。
忽如其来的强光让她的双目微微发麻刺痛,她不禁用手撑了撑额头,让自己的眼睛适应。
与此同时,郭芷袭坐于珠垂帘后,缓缓启唇道:“尔燕,我认为尔莹处理事情的能力一向不如你,你认为呢?”
尔燕好不容易回神,仍听不出郭芷袭此话的真实意图,便一贯奉承地回答道:“夫人,明察秋毫。”
郭芷袭不置可否,她继续平静地说道:“你是我信任的人,所以我才会让你办这件事情。”
尔燕心中暗想事无好事,表面上亦恭敬地回道:“无论是什么事情,小婢都会将其办好。”
郭芷袭在帘幕中满意的抚扇点头,她丹唇微启,缓缓开口说道:“帮我处理一具尸体,还是用老借口,就说其不幸感染蜂麻病,暴毙而死,这样才能不经过她家人的同意就直接把她送去火化,对‘毓梨轩’亦无甚影响。”
这可是一条人命!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为何她的语调却能够这样的平静!
尔燕喉咙不知从什么时候干涩起来,她深深呼出一口气,欠声问道:“这次要处理的人是谁?”
郭芷袭却没正面回答,她悠悠开口说道:“你自己进来看吧!”
不知为何,尔燕此刻突然很想夺门而出,就此逃避。
她慢慢向帘幕走去,轻轻地掀开了垂珠,一条条珠帘撞击在一起的声音仿佛是催命符……
只见,一条人影裹着锦丝华被,好似被一双无形的巨手紧紧地按在冰冷的地上,失去所有挣扎的能力。
尔燕知道那个人是谁,但她此刻只愿逃避,不想面对……
她不知道后来郭芷袭说了什么,她又回了什么,她只觉得身体一轻,四肢无力,欲哭无泪,有灵魂出窍的虚无感,仿佛答话的人不是她,仿佛她从未出现在这个世界上,仿佛已随大梦沉眠……
她真的好想好想所有的一切只是一场梦!
等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她已经轻装离府,后面跟着二名由她挑选的信任之人。
在这过程中,她没有看过锦被里的那个人一眼,一眼也没有,因为她不敢,不敢确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