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香怜知道，季凌自小聪明，轻世傲物，更有与年龄不符合的心机城府，眼神深沉，行事老练。父亲曾经感叹可惜季凌不是男儿。但不知为何，季香怜心中竟庆幸季凌非儿郎。

女儿家，养在深闺，娴静贞洁，日后找个好夫婿嫁了，相夫教子侍候公婆打理后院，便是一生。若是命好一些，嫁的夫婿飞黄腾达了，挣个诰命，妻凭夫贵。

如果是个儿郎，季凌这般性子，恐怕要捅破天了。

季凌小时，季香怜便想把她培育成个大家闺秀，琴棋书画诗词歌赋针线女红，甚至请来了扬州城最有名的教养嬷嬷。可惜季凌生性顽劣，更喜欢跟在祖父身边学习玩耍，气走了几个教养嬷嬷。季凌年少顽劣性情不堪的名声也传了出去。

季香怜为之操碎了心。

所幸季凌天资聪颖过目不忘，诗画天赋惊人，小儿玩性之作，进得了大师画圣齐先生青睐，收为入室弟子，渐渐才名远搏。十一岁时，被皇帝一夸，“小画圣”之名扬天下，求亲者络绎不绝。

季香怜尚未来得及开心，季凌扭头就跟着季老太爷学习经商之道，跟着季家的商队走南闯北，抛头露面，日日混迹于男人群中。

好不容易得出的才女之名，想画圣的美名，被各种鄙薄嘲讽取代。本朝女子一般十二三岁议亲十五六岁出嫁，季凌已经过了十六岁，过了年头就十七岁了，亲事还没有一点眉目。

一般的女子，可能会忧愁羞愧。

季凌却不以为然，依旧我行我素。

季香怜这些年来越发看不透这个女儿，私底下，偶尔见女儿露出的野心勃勃冷酷狠厉，真真是让季香怜心惊肉跳，既担忧又恐惧。

一个女儿家，如此离经叛道，任性妄为，如何得了？

季香怜忧虑女儿，季家有季易这个独子继承家业，季凌还是找个好人家早日嫁出去安分守己为好。再怎么说，女儿家抛头露面名声也不好。

趁着这次喜事，季香怜私底下见了几个媒人，透了几分意思出去，几相对比之下，心中也有了人选。

晚上，季香怜跟夫婿何友提了一下为季凌议亲一事。

何友是镖师出身，年轻时身材健硕有力，但这十几年来在季家这个富贵窝精心养着，早已一身肥嫖，满脸横肉，走路三步都喘着气。跟纤细美貌风韵犹存的季香怜走在一起，难免让人觉得有些眼睛疼。

何友在季香怜面前看似说一不二，其实季家说不上话，他张了张嘴，脑海里浮现出季凌似笑非笑的脸，下意识打一寒颤道：“这事还是让爹做主吧。”

季凌的婚事，季老太爷早就放出话来，谁也不许插手。

何友曾经仗着自己是季凌亲爹，几年前，被几个有人捧着飘飘欲然，随口定下了季凌婚事，事后差点没被季老太爷活活打死。

何友内心不忿，但也是极为惧怕季老太爷。

长女季凌长大后，对这个在她面前不阴不冷的女儿，何友也有些发怵。

季香怜思虑了一下，“我明天还是跟爹提一下吧，凌儿年纪不小，再下去就成老姑娘了。”

何友随口应了声，躺床上闭目就想睡觉。

季香怜叹了口气，也跟着躺下随口道：“你是凌儿亲父，她的婚事本由你做主，可惜爹不让。”

季香怜不说还好，一说何友就冷哼一声，像是极其不悦。

季香怜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感觉闭嘴，就见何友直接翻身过去背对着她。

季香怜心中不由委屈。

一对夫妻一夜过去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