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去秋来，一晃又是白雪纷飞的季节。以安裹着件白裘与霁华下棋，窗外飞雪，新移来的梅花开得热烈，阿远折了一支插在瓶里，以安搓了搓漏在外面的手：“今年仿佛格外的冷。”

霁华放下黑子，递过去一个暖炉，“若是冷就将窗户关上。”

以安朝着空中哈了一口气，一团白雾飘散开来：“越是怕冷便越觉得冷，霁华，我们出去玩雪吧！”

霁华长在九重天，还从未玩过雪，他伸手捏了一团，冰冰凉凉又软绵绵的，手感不错。以安动作迅速，趁霁华不备，捏了一团便朝着霁华的脖子扔过去，刺骨的寒冷在脖子间蔓延，霁华甩了甩冰碴，跟着追了上去。

娥英的肚子有五个月了，在廊上缝着小孩儿的衣服，常嬷嬷在一旁挽线，听着嬉笑声也跟着乐呵了几声。

“安平将军。”，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搅了平和的画面，来的人神情严肃，佩着军属司的牌子，面相十分熟悉，像是军属司掌首李大人身旁的人，父亲在世时，以李两家关系不错。

以安松开手里的雪球，军属司来人，是又有战事么。

“下官李长相，奉命前来叨扰安平将军。”，李长相拢了拢手。

“李公子不必客气，外面天寒，进来说话。”

以安和霁华走在前头，阿远引着李长相，常嬷嬷急忙去沏茶。

屋内到底温暖许多，李长相接过茶水一饮而尽：“将军，刚得消息，三日前胡杨部落偷袭边城，不但杀了守城的将士，还占领了边城，这两日有北上的趋势。”

以安顿了顿，听到胡杨两字时眼里流露出恨意，手掌下垂紧握成拳头，周身充盈着杀意。霁华微微吃惊，他还从未见过如此模样的以安。

“皇帝震怒，方才急召了李大人前去商议，大人离开前着我来禀明将军，最多明日，皇帝就会召集留守在古都城中的将军。大人说，去与不去，由将军自己决定。”，李长相看了一眼霁华，传言中安平将军的夫婿是个俊俏的嫡仙，今日一看，果真名不虚传。

霁华扫了一眼，李长相察觉到自己失了仪态，便双手作揖，“将军，下官还有要事在身，就先告辞了。还请将军…保重身体。”

以安压了压心绪，勉强开口：“我知道了，劳请李公子替我向李大人道谢，这几年，以安承蒙李大人照顾。”

李长相点点头，阿远相送，转眼消失在雪地里。屋外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平息的意思，以安想喝口茶缓缓，便端起茶杯，奈何指尖止不住颤抖，咣当一下，茶杯碎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

“以安！”，霁华连忙握住以安的手，她的手颤抖不停，像是愤怒至极又刻意隐忍。

阿远靠在门上，霁华扶着以安坐下：“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姑爷…”，阿远长呼一口气，“老爷和大公子，皆是死在胡杨部落的手里。”

李长相来过以后，以安在屋子里呆坐了许久，直至宫里来人，请安平将军明日进宫，以安方才如大梦初醒。她抖了抖白裘，提着一盏灯笼，缓缓的走遍了以家的每一个角落。

玄月高挂，雪终于是停了，以安在进屋前摇落了梅花上的积雪。屋里没点灯，以安怕打搅霁华休息，动作落得很轻，因为屋中暖和，绷了许久的身子，仿佛得以放松。

“以安。”，霁华坐在窗前，一半隐在黑暗，一半晒着月光，皮肤在玄月的照耀下，清透夺目。以安靠过去，伸手将他抱住，温热的体温传来，以安吸了吸鼻子，多好啊，她不是一个人。

“好些了么？”，霁华温柔的顺了顺她的头发，因为在外面待了许久，连头发丝都透着冰冷。

“嗯。”，以安仰着头，轻啄了一下霁华的脖子。四下静谧，以安在想要如何向霁华开口，胡杨部落自来仗着武力强盛，在大雁朝边界做了不少杀伤抢掠的事。之前父亲带兵前去镇压，胡杨以投降为由，暗算了父亲，导致父亲中箭身亡。后来哥哥为了给父亲报仇，仍旧是亲自出兵，因为杀了不少胡杨部落的人，所以胡杨为了诛杀哥哥，举部落之力对抗，哥哥拼死不敌，倒在了战场上。阿远带援军赶到后，胡杨逃之夭夭，后来便向朝廷发了认降书，愿奉大雁朝皇帝为胡杨部落的王。军属司掌首李大人曾向皇帝禀明，胡杨部落凶狠狡诈，这很有可能是缓兵之计，胡杨现在选择归顺，只是为了休养生息，意图翻盘。但大雁朝在边城的将士也遭重创，边城百姓更是苦不堪言，所以就算明白这个道理，皇帝也只能暂时接受降书，并派了朝中之人驻扎在胡杨部落。自此，以安无论有多痛恨，此事也只能不了了之。没想到，一去七年，胡杨野心越长，竟有吞灭大雁朝的打算。

既是如此，那便一个也别放过。

“以安，明日进宫我陪你去。”

“什么…”，以安回过神来，“你尚无职位在身，同我进宫做什么。”

“我也去向皇帝讨一个一官半职，然后随你去边城。”，霁华吻了吻以安的额头，“方才我将东西都收拾好了，安平将军，我们随时可以出发。”

“霁华？”，以安试探的问道，“你…同意我去边城了？”

“我何时反对过？”，霁华压了压嗓音，“以安，我知晓至亲被人伤害的滋味，自然不会劝你大度。我唯一担心你的安危，但我会全力去保护你，如果你死了，我绝不独活。”

以安心头一酸，伸手摸了摸霁华的侧脸，说话时声音有些哽咽，“那怎么行呢…霁华，若是能活着，你一定不要选择死去，乖乖等着我，我会跑着去轮回，尽快的出现在你的世界，如果我忘了，你就一定要认出我。”

“好…”，霁华应着，将以安抱着放入床上，“明日最冷，出门就不要骑马了，我陪你坐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