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

仍旧是一袭血白色的长袍。

四方的雨水化作冰刃。

“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像是能感受到无边的痛苦与绝望，陶枝眼角一酸，堪堪的流下两行清泪。

入夜以后，霁华君并未离开，他隐在黑夜里：“你不是百世未曾踏出过施塔山么，怎会做这等难受的梦。”

霁华君坐上床沿，轻轻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窗外黑影重现，霁华君挥手放下床幔。

“殿下，玉鼎仙人的鹰确实是丹凤公主所为。”

“嗯。”，霁华君道，“时机正好，加快动作。”

陶枝一早醒来时，霁华君已经出去了，来照顾她的是那三位八卦小仙娥。好吃的糕点一盘接着一盘的上来，陶枝难得有精神，细细的回想着那日被鹰所伤的情形。丹凤提醒她的话像是刻意而为，鹰为飞禽，正是凤凰一族掌管的范围，莫非是丹凤搞的鬼。

陶枝已经磕了两盘瓜子了。

“可是我又不是她的情敌，前些日子还帮着插足，怎会突然对我下手。”，陶枝放下瓜子，敛气捏诀，脚踝上的红玉髓闪了闪，脑子中一片空白。

“什么也没有…难道是因为受了伤…嗯，也许是因为修为不够。”，陶枝自我宽慰，毕竟还差一世，神仙之事算不出也常态。

她又重新抓了把瓜子，朝三位仙娥招手：“几位姐姐，近日天宫可有什么有趣的消息？”

三位仙娥在陶枝跟前也混了个脸熟，知道她随意的性子，便没之前那般拘谨，陶枝让她们坐下她们便跟着磕起了瓜子。

其中一位瘦瘦的仙娥：“自打上次仙君受伤，天宫近日倒是太平得很。”

另一位圆润些的仙娥：“只是天后宫的娘娘心情欠佳，一连几日都在发火，我认识几位在天后宫当差的妹妹，最近都挨了打。”

高个子仙娥同样附和道：“确有其事，丹凤公主整日陪着天后娘娘，连找沐阳君的时候都少了。只是素日里天后娘娘端庄大度，温柔慈爱，怎的现下变成这副凶恶样子了。”

圆润的仙娥捅了捅高个子仙娥，示意她不要乱说话。

“天后宫的娘娘近日多遇曲折之事，心情难免郁闷暴躁。”，陶枝转念一想，那日寿诞让天后难堪，难不成丹凤是为了给天后报仇。

“不过…仙君…”，瘦瘦的仙娥露出艳羡，“我等在天宫当差多年，霁华君虽素来冷漠不近人情，但也从未真正生气过，救你那日算得上第一回。想来…仙君定是霁华君心尖儿上的人。”

陶枝磕瓜子的手一顿。

圆润的仙娥接着道：“可不是么，我常年守在紫薇垣外，霁华君不喜与外人接触，紫薇垣很少有人，更别提能在这儿留宿。如今霁华君不但让仙君安安稳稳的住在这里，还遣了我们来照料，就连一向外派的月仆也都回来护着紫薇垣了。”

“那仙君打算何时与霁华君成婚？”，高个子仙娥总算能插上嘴，直愣愣的将陶枝盯着。

陶枝咽下瓜子儿，“成…成婚？”

“那可不是！”，高个子仙娥继续道，“霁华君夜夜留在你屋内，若不成婚，岂非合理…”

陶枝手脚一颤，手里的瓜子撒了一地，“夜…夜留宿？你们都知道！”

“仙君…”，圆润的仙娥见她语气生硬，“你莫不是也嫌弃霁华君出生低微…我等以为你不是寻常那些趋炎附势的仙君…霁华君出生是差了些，可好歹是帝君的长子，你嫁予他以后不会吃亏的…”

高个子仙娥一声惊呼，“仙君时常去凤栖宫找沐阳君，甚至一同饮醉，莫不是…”

“不…不是！”，陶枝连忙喝住，三位仙娥紧紧的将她盯住。

陶枝抬了抬手，又无奈的落下，百忙中扯出笑意应付面前这三位仙娥，生怕一个不小心，她就成为个不负责任趋炎附势的丑恶仙君，更何况眼前的这三位仙娥八卦得很，这事要处理不好，明日她便众仙皆知，背地里被狠戳脊梁骨。

还是施塔山的名声重要。

“这成婚事大…更有纳采、问名纳吉等六礼，岂是我一人能决定的…那自然是择日…择日成婚！”，陶枝勾了勾手，将她们三人带近，望了一眼四周，小声道，“只是此事未定，还请三位姐姐莫要说出去，伤了霁华君的名声不好。”

三位仙娥相互一笑，“原来如此…仙君放心，紫薇垣内之事，我等一概不知，必会守口如瓶。”

陶枝顺了顺胸口，嗓子眼上的心总算落了回去。

“只是仙君…”，瘦瘦的仙娥沉迷霁华君的美色，“婚后你可得好生对待霁华君，切莫再让他一个人。”

早先也曾听闻霁华君因为生母为妖，所以九重天上有名有份的神仙都不太与之亲近。如今想来，那丹凤公主看霁华君眼神里的不屑也是因此缘故。

陶枝试探问着：“霁华君过得很苦么。”

“明面上倒也不是很苦…”，瘦瘦的仙娥叹了叹，“只是这上万年来，霁华君时常被外派出征，回来时满身疲惫，身上时常带着伤，常常一个人在这庭院中一坐就是一宿。直到三百年前，霁华君才得空歇了歇。”

“三百年前…”，陶枝喃喃，“凡间女子也是那时出现的…”

高个子仙娥是个心直口快的，“正是因为三百年前霁华君受伤跌落黄泉消失了小半月，回来时被发现与人间女子成了婚。霁华君犯了天规又拒不悔改，便生生受了帝君十二道天雷。后来又为了护那人间女子打伤了天后娘娘，被罚在诛仙台改过自新。霁华君元灵大伤，诛仙台又多魔障，若非帝君看在他身有战功，沐阳君与栀花娘娘又日夜求着天后，霁华君早就神魂俱灭了。也是此后霁华君便很少出征了，这些年只管着天宫的安危，众仙都说霁华君是伤了元灵，不再是以往战无不胜的战神了。”

陶枝有些哽咽，是心疼也是羡慕，低声道：“霁华君为那人间女子竟做到了这般地步。”

“仙君…”，圆润的仙娥唤了唤，以为陶枝是醋坛子打翻了，“霁华君再是爱惨了那人间女子，左右也是过去的事了，现下你才是仙君心尖儿上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