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华自汤池小殿出来后心情舒畅了许多，申月候在外头，规矩的捧着几本新送来的文书。

霁华随手翻了翻，心不在焉：“知命君回去歇息了吗？”，他满脑子都是氤氲朦胧中陶枝睡熟的身影。

“应当是。”，申月道，“方才女君散步去了一趟凤栖宫，转而又去一趟紫薇垣，如今夜更深重，理应是回去休息了。”

“她去过凤栖宫？”，霁华轻挑眉骨，隐约有些察觉。从前以安心绪复杂时，也爱夜里独身散步。

“是。女君之前住在天宫时，常待的便是这两个地方，大抵是随便转转。”

霁华灵台一动，暗自道了声不好，便随手捏诀，御风往诛仙台上去，申月见霁华行为突然，便连忙将文书放下，随着霁华君。

诛仙台上。

陶枝一身墨青色衣衫，手里的与淮直直的顶着琅媛的脖颈，肌肤接触之间，隐约有新鲜的血液溢出。霁华穿着宽松的长袍，诛仙台上风声如松涛，“陶枝！住手！”

琅媛轻嗤一声：“他来了，你杀不了我了。”

陶枝微微偏头，霁华只离她两步距离。她将琅媛放开，又慢悠悠的收回与淮，口吻平淡：“帝君这么晚还来这里，是怕我杀了她？”，陶枝站直了身子，手里端捏着与淮，“我还以为帝君会比我更想杀了她？”

琅媛因为陶枝的一击，瘫坐在地迟迟没能起身，霁华看过去时，眼底阴霾更甚，漆黑的眸子里沁染着冰霜，连着语气也冷冽了几分：“杀了她岂不是太过便宜。”，说罢挥手加固了封印，琅媛手腕处吃痛，费力的挥动着沉重的锁链，哀怨怒吼：“孽障…孽障！”

陶枝微微松了松肩膀，走下阶梯：“帝君放心，本君懂得规矩。若是真想杀她，必然会提前三日将其中缘由告知三界，沐浴修身，当众行刑。断不会夜里偷偷摸摸，杀人于暗处，今夜来此，只是想问些事情。”，霁华跟在身后，陶枝顿了顿，倾身靠近霁华，他周身萦绕着沐浴后的干净气息，眼底透露着担忧。

陶枝抬眼，锐利的目光直击心底：“帝君，我师傅之死，可与你有干系？”

霁华搁在身侧的手指动了动，漆黑的眼底有了深意，但开口时嗓音依旧低沉温蔼：“陶枝，你怎会这般想…”

“是吗？”，陶枝挪开冰冷的目光，转身离去，“清越君于我，亦师亦母，别的小仇小怨我不会计较。但我师傅之死，本君说过，一定会追查到底，无论是谁欠了我师傅的命，都得还来。”

风声簌簌中，陶枝早已没了身影，霁华不闻万物，耳畔只留了陶枝的声音，冰冷中是对他的失望与怀疑。

沉思半阵，霁华拖着长袍，靠近已经脱力的琅媛，“你同她说了什么？”

琅媛将头摆正，扯了扯铁链：“只不过说了些她想听到的实话，怎么…你这就怕了？”

“住口！”，霁华挥手，一掌打在琅媛的脸上，“凤凰一族方才凐灭，你若是想迫不及待的再看着你儿子死在你面前，我也会愿意成全你。”

“孽障！”，琅媛失心疯般想爬起来，奈何霁华加固了封印，连着铁链也沉重了些，所以她只能费力的胡乱挣扎，“你不准动沐阳！”

……

这天宫仙气缥缈，却少了些人情味。陶枝隐匿在黑夜之中，一边踱步一边回想琅媛的话。其实她心中早有疑惑，琅媛的话只不过是验证了她的想法。

琅媛就算对施塔山有心，但那时情形，琅媛心急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又有沐阳在旁督护，十有八九不会将主意打到施塔山的身上。那又是谁…是谁模仿黑衣傀儡杀了白长老，伤了师傅。

陶枝不免觉得头疼。

在离开九重天时，她还特意去了一趟太上老君处，更深露重，陶枝敲了敲门，太上老君披着一件白色道袍慢吞吞的开了门缝，眼瞅着是施塔山的女君，便连忙振作精神，将门大开：“女君？快请进快请进…”

陶枝岿然不动，只满怀歉意的同老君道：“冒昧打扰，实在是因为想着急讨些丹药回去。”

“区区丹药何妨？”，老君连忙领着陶枝去了炼丹房，丹房门口的小道童正靠在门廊上打着瞌睡，老君敲了敲他的脑袋，小道童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奶声奶气：“师…师傅？”

老君不理会，指着炼丹房里干净整齐的架子，上面层层叠叠摆放着木箱和瓷瓶：“不知女君想讨些什么丹药，凡人三千，地府六尺，天界九重，但凡说得出名字的丹药老道这里都有！”

“也不是什么稀奇物。前几日别院里的七星剑成了精，容貌不佳，看着让人不喜，本君想着若是这小精怪早日成了仙容貌就会好看些，便不小心多喂了些灵草。哪知小精怪消化不了，灵气积郁，整日流鼻血。此番正巧下山，便琢磨着来老君这里寻些疏通灵气的丹药。”，陶枝从锦囊中取出几株三七放在桌上，“听闻老君一直想要施塔山的三七，本君下山时便刻意带了几株。若是不够，本君再差人送些过来。”

“够了够了！”，老君两眼放光，近日他新炼丹药，一直苦于找不到绝佳的三七引子，如今药引子送上门来岂不是惊喜，再者，这长在施塔山的三七必然是药中极品。太上老君收下三七，连忙领着小道童去装药，小道童抱着比自己脑袋还大的箱子，嘴里嘟囔着：“师傅…这世上只有灵气不够用的，哪有灵气积郁不好消化的…这姑娘莫不是在诓人？”

老君侧身望了望墨青色的女君，又狠狠的敲了敲小道童的脑袋：“住嘴！这是施塔山新上任的女君！”

小道童连忙抿了嘴。

老君装了整整一箱子，“女君，这箱子中左一半是疏通灵气的丹药，右一半是老道新研制的美容佳品，有泡脚除湿的，有湿敷养颜的，还有内服安神的…女君放心，天上的女神仙都在我这里拿，保管百利而无一害！”

陶枝看着一箱子满满当当的东西，不觉笑出了声，她挥手收下箱子，点头道谢：“那就多谢太上老君了。”